“艾斯特,老师好像没有生气。”
"是这样吗……"
在门口等格林收拾好东西出来的艾斯特,得到了这样的回答。
“别担心,这些作业也没什么用。”
“就算这样也需要和班级的同学道歉啊。”
自己帮别人带东西来,但是搞砸了。
这么大人了,犯了错还一声不吭地当缩头乌龟也说不过去。
不过让她有些迟疑的不是这方面原因。
两人并肩往宿舍走去,下午下课很早,还远不是天黑的时候。
不过已然不如正午时那般炙热,走在路上偶尔有一阵微风吹过,却无法完全驱散那种闷闷的感觉。
天际的云朵像是被汗水浸湿了一样,沉甸甸地悬挂在哪里,隐约透出些许灰色。
阳光穿过云层,斑驳地撒在地面上,影影绰绰地映出树叶的轮廓。
“对了,便当盒。”
“好。”
解开系在腰包上的绳子,将装着空便当盒的袋子递到艾斯特手上。
格林之前因为上课睡觉被叫去补习,他是属于没人管的话有点散漫,但是有人看着就会认真的那种类型。
所以补习对他来说反而更有效率,于是之后就“死皮赖脸”地缠着亚德里恩老师了。
之前说过,老师虽然平时不怎么着调,不过教起书来还是挺负责任的,所以也没有拒绝格林的学习热情。
于是格林就经常到这来了,也因此三人错分开,不再和之前一样到哪里都在一起。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兴许是注意到了艾斯特在发呆,格林将脸凑到跟前近处,吓了艾斯特一跳。
“嗯!嗯?不,没什么。”
轻轻微笑,她问道:
“今天也要和雷诺去训练场吗?”
“没错,艾斯特你也来嘛,昨天我让那边的教练允许我们使用训练场地了!”
“我没什么魔法天赋,就算了。你们在那边的食堂吃晚饭吗?”
“是啊,这是好机会!我们晚点回来。”
“那这个水瓶和毛巾给你,注意补水和擦汗。”
“嗯嗯。”
……
回到宿舍,特蕾莎不在,应该还在研究所。
艾斯特打扫了一下,随后拉开椅子在桌前做完了作业。
看看窗外的天色,还亮着,说明时间还没过去多久。
艾斯特此刻没再穿着女仆装,而是仅一件单薄的衬裙。
天气比较热的时候,女生应该都是这么穿的,也确实凉快不少,但偶尔也要掀一掀衣领,让风灌入降降温。
一般来说可以在地面洒洒水,或者在门口挂上湿的草席,利用水蒸气降温。
但是因为刚才拿纸出来书写,为了避免潮湿没有这么做。
而现在要将纸张摆在桌面等墨水干透,所以再稍微忍耐一下吧。
期间艾斯特开始写要寄给特蕾莎村庄的信,是寄给酒馆的凯莎姐姐的。
两个礼拜前刚来的时候寄过一次,也收到了回信。
基本上都是报告互相的状态和发生的事情,倒也没什么特别的,这次的信也一样,目的在于互相报平安。
上次凯莎寄来的信还在抽屉中保存着,上面有修道院的孩子们每个人的“签名”,看着就令人会心一笑。
拿给特蕾莎看的时候,她也忍不住嘴角上扬。
期待他们的下次来信。
写好信后一样铺平,等墨水干透。接下来只要等到休息日寄出去就好了。
艾斯特放下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看着天花板发呆。
休息日,是在三天后来着。
想到这,艾斯特就想起了下午与特薇拉王女的偶遇。
其实心中还是有些期待的, 这明显是一个快速拉进关系的契机。
但是这样的期待,已经参杂了很多复杂的情感。
拉近关系后呢,要做什么。
告诉她五年后魔王会复活,让她现在开始锻炼做准备吗?
不太现实啊……
脑海中浮现莫奈尔那冷淡的眼神,比起疼痛,在心中留下更久影响的是她那几番话。
回来之后,和特蕾莎一起在房间开了讨论会议。
讨论的结果依然是,让她好好休息。
这是什么意思?艾斯特当时就问了,特蕾莎的回答显然也是考虑到了莫奈尔的言论。
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方法也是。
不干涉和干涉,其实完全可以找到一个中间值权衡利弊的。
为此需要做的就是掌握更多的情报,而在此之前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你要做的,就是照顾好那两人,注意莫奈尔可能的行动。”
“虽然时间确实有限,但是急于求成的话,我想也没办法取得更好的成果,你应该知道。”】
没办法反驳。
可这几天下来,焦躁一直在自己心中无法散去。
该说是坐立不安吗,还是闲不下来……
不,闲倒是不闲,不如说每天要做的事情其实比想象的要多。
问题在于,艾斯特微妙的没办法集中精神。
她其实知道的,在接触后反而变得更麻烦,莫奈尔就是这个例子。
而且也不后悔将主导权交给了特蕾莎,事实上,她现在也在研究室做实验,收集情报。
她就是有点……
嗯……
自己也说不上来,心中的杂念到底是什么。
“差不多,该做晚饭了”
特蕾莎不在,格林出去了,菲洛莉娜大概也是和前几天一样在教会那边吃。
“……”
什么都不做,单纯地在椅子上坐了一会,随后就起身带上食材和锅出门烹饪。
不到十分钟,端着一锅杂烩回来了。
甚至没有盛在碗里,就这烹饪的那个锅,拿着勺子就吃了起来。
蜡烛也没有点,借助月光来照明或许不是个好主意,但艾斯特觉得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
结果似乎也是如此。
虽然是细嚼慢咽,但是直到吃饱了也没尝出什么味道,按部就班的清理干净。
——这样晚饭就结束了。
不知道有没有人能体会自己的心情,如果要做给别人吃就会认真准备。
但如果只有自己要吃的话,基本上都是随便做做应付了事。
还是会有呢,一个人吃饭的时候。
对别人来说并不少见,不过对于这几年一直被修道院的孩子们簇拥的艾斯特来说。
上一次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大概是前世的那个时候了吧。
在失去了家人的那个公寓中,灯也不开地坐在餐桌前进食。
讨厌啊……明明完全不一样了。
不一样了。
并不打算试图理解心中烦闷的由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头部突然感到阵痛,就像是遭受了持续的冲击,类似脑症荡那样眩晕与反胃感。
小小的身影蹲在房间的角落,跪着差点把刚吃下去的食物吐出来,好在忍住了,没弄脏地板。
风从窗外呼呼的吹过,树叶摇曳。
月光透过窗帘的间隙,投射出微弱的光斑。
家具的轮廓模糊不清,胸口砰砰的心跳声回荡,思绪如同失控的风筝,乱成麻。
一只手用力抓着吊坠,另一只手支撑在地面,一滴汗落在地板。
艾斯特喘着气,感觉手脚冰凉,像是泡在了冷水中,带有一些刺痛。
这是怎么回事?
深呼吸了一会,犹如坠入冰窟的感觉退却,意识清晰起来。
“呼…………”
难受的感觉虽然没有持续太久,但也让她出了一身冷汗,这是身体自然的反应。
吊坠按压在胸口,那安心感缓解了她身体的不适,仿佛找到了归属一般。
实际上艾斯特并没有觉得有多痛苦,完全能够承受,甚至属于不用太放在心上的程度。
“本来就弱不禁风了的说,竟然还有毛病吗。”
小声地自嘲,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
对自己突发的身体情况也不是没有头绪。
今天还真是倒霉事一件接着一件啊。
但现在她内心出奇的平静,甚至感觉有些舒适,这一天的烦闷都有些缓解了。
为什么……
残留的痛感刺激着神经,酥酥麻麻的,兴奋感蔓延至全身。
因为难受开始的喘气,从意识到这点的时候逐渐转变,变成带有奇怪意味的呻吟。
察觉到自己嘴角止不住扬起,抬手想抚摸。
却发现手,颤抖着。
“哈哈……”
双手颤抖着捂脸,仰头忍不住笑出声。
艾斯特不是疯了也不是崩溃了,相反,她意识前所未有的清晰。
还以为已经痊愈了呢,晚上一个人吃饭,就因为这种小事。
事到如今,还需要靠疼痛来证明自己还活着吗,还真是病入膏肓了啊,你。
视线从手指的间隙看向了餐桌,那边还坐着一个人。
那是一名邋遢的长发男子,脸上的胡须许久没剃,杂乱地生长着。
男子的桌面前摆着无数空易拉罐,浑身都是酒味,瘫坐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傻笑。
“……”
“……”
艾斯特收起笑意,沉默地起身走向门口,无视了明知道是虚影的存在,打算离开房间。
说的是啊,怎么可能没有心理创伤呢。
那是不同于性格的转变,不散的执念……
一种实实在在存在于灵魂的伤口,至今仍未痊愈。
只是以往一直藏起来了罢了。
脑海中,男子将酒罐放下的声音与自己离开房间关门的声音一同响起。
在走道迈步的艾斯特,半低着头,目光微垂。
步伐轻盈而机械,陌生而娴熟。
原本漂亮的碧绿色瞳孔黯淡无光,缺乏生气。
但马上艾斯特就恢复了正常,有些不自在地像往常一样贴在走道的边缘,避免和过道的女学生产生肢体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