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齐卡里森林中央，升起的高耸入云的平台。
魔王那特有的侵略气息尚存，却在王国顶尖战力的禁卫军包围中奄奄一息。
不过实际上还是埃德加主动收敛的结果。
禁卫骑士长是一位挺拔的中年男子，清爽的寸头气质沉稳，被卡萨尔唤来汇报战况。
和印象中士兵全副武装的形象不同，禁卫军大多身着轻装，且服装各异。
例如骑士长就穿着一套随处可见的便装，长袖长裤，朴素宽松。
唯一的标识点，是他们每人脸上的，几乎延伸到耳朵的全覆盖黑色面具，
“汇报战况。”国王沉声下令。
埃德加早以被制服，双手绑至身后，跪在地面任人割宰。
“是。”出乎意料有气无力的回应，骑士长回头看向副骑士长：“汇报战况。”
“是！”副骑士长是一名中气十足的女性，她应下声，随后回头，看向最近的一名禁卫骑士：“汇报战况！”
尽管看不见表情。
总感觉那名愣住的禁卫骑士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所以大概跟声音有没有力没关系。
卡萨尔没有表情地揉着眉眼，吐出一口浊气：“抓捕目标如何了？”
骑士长沉吟片刻。
然后回头。
“吾在问你。”
“……好像跑了几个。”
“好像？”
“没数。”
“你呢？”国王看向副骑士长。
“我也没数！”副骑士长声音洪亮，理直气壮。
禁卫军中传出了几道憋笑声。
正副骑士长这两个职位有存在的必要吗。
既没有威严也不专业啊。
“哼，还是这样没有规矩。”特薇拉在旁发出一声冷哼，似乎早就对他们有所不满。
艾斯特在菲洛莉娜的搀扶下盘着腿席地而坐，慢慢恢复体力。
刚舔舐干涩的嘴唇，一瓶水壶就被递到跟前。
“谢谢。”向帕西娅道谢。
纳尔逊看了看地板，却发现特薇拉和基恩早就席地而坐，完全不嫌脏。
思考了一会，纳尔逊还是找了棵树靠着，没让衣服再更难清洗。
只有格林似乎感受不到累一般，站在最前。
刚才埃德加释放魔王魔力的时候，他感受到了刺激性的搏动感，体内好像有什么开关被打开了。
看着双手掌心，握紧再松开。
格林半张着嘴，刚想叫菲娜和艾斯特，才想起情况，急忙跑向两人看有没有事。
考核结界已经被解除，魔法降雨的余韵云雾也逐渐散去。
火辣的阳光平等地炙烤每个人，等候的众人不约而同聚集在了树荫下。
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道能说什么，时间在沉默中流逝。
不一会，确认完俘虏的魔王附身者的国王卡萨尔重新回到高台。
“虽无伤亡，可关键人物无一人被逮捕。”卡萨尔将身上的装备卸去，递给了一旁的禁卫骑士。
“？！”似乎比想象的沉，那人差点没拿稳把贵重的物件落在地上。
没一个靠谱的。
卡萨尔额头冒出青筋，但也只是轻轻摆手，示意其退下。
他看向埃德加，继续道：
“你被放弃了，能否理解？”
“老夫是自愿的。”
“哦？傀儡还有自不自愿一说，可真是开了眼界。”
面对冷嘲热讽，埃德加只是轻轻摇头。
卡萨尔远远站定，给了他最后留言与解释的机会。
方才他勉强让步，暂留了对方一命。
此刻打算听听他到底能说出什么，同时也算作是和帕西娅等人合作的第一次共享情报。
众人纷纷坐直，侧耳倾听。
埃德加果然缓缓开口。
“我们每个个体不过是被同一个灵魂所绑定，并不代表没有自由意志。”
“只是你自己这么认为罢了。”
“或许吧。而你们称之为‘魔王’的存在，并非复活，而是从未离开。祂无所不在，比人类还要更早来到这个世界。”
是想说，它们这种存在才是这片大陆真正的主人吗。
荒谬。卡萨尔不语。
埃德加保持跪姿，深深低头继续说：
“陛下，未能兑现昔日守土之誓，是老夫的失职。可老夫的所作所为，本是既定之路。无悔可言。
“王国自今日后走向何方，已非老夫应该置喙之事。”
国王依旧没有开口应声，在他看来这不过是逃避责任的小人行为，并不应该从这位他熟悉的人口中说出。
“是什么改变了你。”
“……变化并非外物强加，老夫只是回到应去之处。本应如此。”
“病入膏肓！”
“并不存在所谓‘感染’。如同知识并不侵蚀思维，思维只是无法承受知识的真实尺度，重构是必然。”埃德加抬起头。
他不否认变化本身，甚至用“重构”一词描述认知上的改变，这无一不说明他认为魔王的‘附身’不存在回头路。
“就说这么多了吗。”
“是的，陛下。”再次将头低下。
这次，彻底无言。
他和国王的对话内容晦涩难懂，除了基恩，就连特薇拉都只听懂一半，更别提原本就没完全掌握这门语言的艾斯特了。
听起来就像是前世语文课中的文言文，和那些理科专有名词的集合体。
好在并不长，大概猜出意思的艾斯特咽了口唾沫，看向后脑放在自己大腿上的莫奈尔。
她看起来就像普通的睡着了一般，让人难以想象她至今到底经历了什么。
艾斯特慢慢伸出手，撩开她恬静面庞上的发丝。
“她体内有两个灵魂。”基恩忽然搭腔：“尽管相似，但并不完全相同。”
“……你怎么知道的。”
“能够窥探灵魂的装置。你手上的不过是瑕疵品，不过能用。”
“是吗。”
“嗯。”
“……”
“……”
坐在旁边的菲洛莉娜看艾斯特一幅魂不守舍的样子，有股说不出来的难受。
说起话来还很正常，但总感觉这时的艾斯特既陌生又疏远。
总来没有见过她在自己面前这么动摇脆弱过。
虽然以前就觉得艾斯特不像同龄人，但总归一同经历的许多事情，生活了那么久。
可这样的她，依然在心底里埋藏了许多秘密，甚至在今天之前都不愿意向他们展露。
就连靠过来的格林都感觉到气氛的违和，兴致勃勃的步伐慢了下来。
纳尔逊和特薇拉的目光隐隐望过来。
不约而同的，艾斯特成为了众人焦点的中心。
另一边，禁卫骑士将埃德加绑至高台中间。
审判将继续。
从高台往下看去，王都的街道上已经有密密麻麻的人群聚集。
骑士应该正下场控制局势，但不得到一个清晰的答复，想必无法解决人们心头的不安。
着急无用，但需要尽快止乱防止暴动蔓延，时间不宽裕。
“大致如你们所听的这般。”卡萨尔国王不多废话，简单介绍至高破晓的存在。
通过研究魔王研发的，针对灵魂的禁忌武器，一旦启动将锁定灵魂，无视地点，瞬时轰杀。
而这样的大杀器，有两种方式激活。
第一种就是直接由皇室血脉的执掌者下达命令，卡萨尔手中的重剑就是媒介。
第二种则为民心所向，内心的呼声足够大足够集中，便可以主动激活。本意是防止皇室的腐败堕落的一种限制方式。
却不料敌人竟然存在情报之外的智慧与阴谋，反过来暴露自身存在，用在场的你们作为诱饵。
至于为何是你们……
“你们是圣女指定的人选，理由不明。”
直白的话让众人没有质疑的余地。
大致现状了解后，摆在他们眼前的问题只有——
接下来该怎么办？
如果不想彻底隐姓埋名，过上被保护被囚禁，再也无法正大光明沐浴在阳光中的生活。
那就必须要解决，当前魔王造成的舆情所带来的致命威胁。
来自己方人工装置的威胁。
……
“我可以。”艾斯特忽然开口：
“我可以当这个‘替罪羊’。”
如果非要有一个供大众宣泄情绪的魔王。
她可以成为这个角色。
自称魔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