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中
“所以，你们终于要下手了是吗？”
枂抬眼看向餐桌前的少女，薄唇轻启，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
眼前的少女虽然是第一次见，但是对方身后的人可不是第一次见了。
这两个月以来，对方总是出现在他的附近，尽管妆容服装不同，但那种气质是不会骗人的，不过，倒也并不讨厌，因为在他兼职的时候对方总是会点他服务，而且给的小费也很多。
“呐~下手，到也没说错....”
煌微笑着看着枂，同时示意身后的秘书将文件拿上来。
散发着木香桌子上，一式合同摆在枂的面前，与此同时还有一管液体也摆放在旁边。
枂蹙着眉，神色没什么变化。
目光下移，看着合同上密密麻麻的条款还有旁边像是饮料一样的液体没有说话。
“我观察你很久了小枂，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一份工作，既能获得金钱，又能完成学业，而且有了这份履历，想来以后找工作也不是难事~”
煌看着沉默的少年似有意动，继续温柔道；“枂，我了解你，重病的母亲，年幼的妹妹，一日三份工，这些真是现在的你应该承受的吗，签了他吧，我会将你的母亲送去最好的医院。”
微笑着的煌目光似是宠溺一般看着枂，前世加起来好歹也算耳顺之年的煌自然能看清眼前少年的彷徨与深藏心底的脆弱。
枂吞咽了一口唾沫，波澜不惊的双眸里闪过一丝复杂。
“这份工作很好，但是.....贴身女仆是不是，不太适合我，而且最主要的是我是男的啊.....”
煌闻言，看着难得有些情绪表达的枂，忍不住笑出声来。
说实话最开始她也没想到，枂晴会送给她这么一瓶东西，原本还以为这是能提升实力的药剂，不对，在某种意义上确实提升了实力，只不过主要作用是转变性别。
至于为什么嘛，众所众知，女性相较于男性通常会更感性一些，而将未来的空天之主变为女性，给予足够的爱
等待对方成长的足够强大，那又是否能够避免未来的世界化作那片破败呢...
见证了人类丑恶的神灵选择净化这个世界，那见证了仁爱的神灵呢？
“我，需要考虑一下....”
看着合同的枂，视线锁定在合同中的一项条款，出声道。
【就职期间，每月征得雇主同意，最多两日可暂停服用药剂，其余时间必须服用药剂保证自身性别为女性】
现在他知道为什么是贴身女仆了，变成女的可不就是女仆了吗，至于为什么贴身，工具都被没收了贴身又能干什么。
当然，不管是真是假，他还是想再等等，毕竟一个陌生女人要求你成为女仆怎么想都有些太过离奇了，倒不是对这性别有什么极度的认同感一点也不能变，就是，万一被骗了，母亲怎么办，妹妹怎么办。
好吧，他竟然莫名其妙接受了性转这一设定了吗...
煌看着枂没有多说什么，对于眼前这幅场景她早已预料到了。
将试管和记载着电话号码的纸条塞到枂的手中。
“我相信你能做出最合适的选择的，不光是为了你自己，对吗？”
枂握着试管，没有回答，快步离开餐厅。
街道上
高楼反射着,将夕阳的火红砸向尘埃，枂感受着那不知几手的光芒，皮肤上没有半分暖意。
多久没有仰望过天空了呢，枂无法回答，许是自母亲病倒以后，又或是休学以后。
名为希望的花朵早早的便已经凋零枯萎，残存下来的也只有社会给予少年的毒汁，不断践踏那尚未完全成熟的心灵。
“唉~”枂掏出钥匙，拐过街角看向那停放自行车的大树。
断掉的锁链与他相顾无言。
抬头
布满尘土的监控摄像头显然早已毁坏多时。
“唉~”
将钥匙揣进兜里，枂转身向公交站走去。
幸好这个时间段还有公交，就是回家可能不那么方便了，往日里骑自行车累是累但是不管去哪里，既不用等又不用花钱。
将兜里硬币投进去，走向公交车的后方，枂端坐在椅子上木然的看着窗外不变的景色，他可能是这个时代少数没被网络所裹挟的异类了。
就像是被时代浪潮抛弃的花甲老人，亦如不融于主流的隐形人，不被社会重视也不被社会期待。
“嗡嗡~”
揣在兜里的手机发出嗡鸣，不用想，这个时间段发消息的那一定是自己那个妹妹了。
屏幕亮起
【哥哥在哪呢，我刚才去楼下拿了饭，带哥哥的份了哦，不用买了。】
枂的嘴角闪过若有若无的笑意。
【好。】
虽然日子过得苦了点，但枂从来没求过谁，也没渴求过谁的帮助，身为家中的顶梁柱，他很庆幸能有这么一个听话的妹妹。
“长青湖医院，到了。”
人们总说，在医院能见到最虔诚的信徒，但却没人真的想过，那些“信徒”为什么会成为信徒。
当裹着金箔的巨兽，得到最好的疗养，享受到最好的资源后，余下渺小的虫豸便只能跪倒在世俗的晦暗下，乞求不存在的神降下真实存在的神迹。
迈着平稳的步伐，枂推开病房大门。
淡雅的花香飘来，在门口的病床上，纤弱的女人用手温柔的拍着小女孩脑瓜。
“哥哥来了~”
小女孩抬头看见枂一下站起身来，蓬蓬的蛋糕裙一抖一抖的，像是她活泼的性格一般。
枂一把抱住冲过来猛蹭的毛球，一边看向床头的母亲。
“妈.....”
“辛苦你了，孩子....”
真正的苦难不会让人怨天尤人，只会让人沉默，麻木，直到深陷绝望然后挣脱开肉体的束缚。
枂抱着毛球，坐在母亲身旁。
“身体，好点了吗....”
“好多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吃点药就好了。”
枂拿起一旁温热的粥喝了起来，淡蓝色的双眸变得灰暗。
吃点药就好了，是啊，但是癌症也是吃点药就能好的病吗？
有时枂真的很想像个孩子一样大吼，发泄，让自己的委屈痛苦得到释放，但就算真的释放了，又能怎样呢，看看吧，在那医院里缴费的窗口，谁不是可怜人，谁不承受着世间深沉的苦难，那皱巴巴的钱，一毛一毛的硬币，早已不再单纯象征着汗水了。
起码他还能照顾自己的母亲，他的妹妹，起码，他还活着，枂看着床头摆放着的淡雅的花朵，没问谁送的，也没问自己妹妹身上穿着的漂亮裙子，他知道是谁做的，那说出像是规劝又像是威胁的话语的人也许从一开就没给他选择。
也许，他真的应该顺从对方，前期的治疗已经让他们没有了房子，之后呢，仅凭着这些零零碎碎的小工他还能支撑多久？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收到这种暗示了，不是吗....最起码现在自己还能值点钱。
又或许，从最开始就应该答应那个提出要求的老女人的，这样也不会拖累母亲的最佳治疗时期，他们也不至于将唯一的家，卖掉。
枂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母亲，我....”
淡蓝色的双眸颤抖着。
枂母打断了枂要说出口的话，干瘦如同骨架般手轻轻放在枂的手背上。
“儿子....你长大了....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了...”
身为母亲，她不愿自己的存在耽误儿子的一生，尽管这么说有些虚伪。
一旁的苏枂不喜欢这种氛围，拽着枂的手臂摇摆出声。
“快吃饭了哥，今天怎么回事啊.....”
枂眨了眨眼，回头屈指弹向苏枂，如愿听到一声惨叫。
呵呵，想不到他也有多愁善感的一天。
“笨蛋哥哥，啊~啊~”
枂母依靠在床头，凹进去的面颊上带着恬静的笑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疯闹的兄妹二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