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斐斯对幼时母后擅自为他所定下的婚约一点也不满意。
作为王子,他当然懂得这是一场有着政治利益目的联姻。
对公国而言,既能维护与宗主国边境的安定,又能借普勒斯顿边境伯增加叶莱浦王室对王国的影响力。
可谓是一举多得的好处。
但是,这也就只是公国以及王室层面上的利益,换谁来做政治联姻的棋子都一样。
扎斐斯有自己的目的。
——王位。
要从一众优秀兄弟姐妹们之中脱颖而出,夺得王位继承权,显然光靠自己是不够的。
扎斐斯需要筹码,更需要能够在背后支持自己的靠山。
就像当初自己的父王那样,有着王后帮助,最后才在宫廷政变中胜出,加冕为王。
扎斐斯也需要那样的贤内助。
眼下王位继承权之争暗流涌动,日渐病重的叶莱浦公王时日无多,扎斐斯必须要在那之前稳固壮大自己的势力。
和扎斐斯一样嫡出的王子和公主之中,前面有一众群臣鼎力支持的大王子,身后又有继承了母后优秀魔术天赋、被誉为有望成为公国有史以来最强巫士的三公主。
二王子扎斐斯夹在中间,日夜承受着势如山倒的压力,让他每晚做梦都得在被窝里咬着袖子着急。
所以,得知普勒斯顿边境伯爵与传闻中大魔法术士的独女虽然觉醒了魔力回路,却无法学会使用魔术,扎斐斯只想赶紧切割,另寻其他能够派得上用场、更具有联姻价值的对象。
这一回主动向父王提出由自己率领使团入王国进贡,一是抱着到王都疏通关系,争取宗主国上层人物支持的想法,其二便是要来退回这门没用的婚约。
返回公国途径普勒斯顿也是顺道过来,扎斐斯压根没想久留。
此外为了向外界各方澄清自己已经和普勒斯顿家站队结盟的印象,还特地带了个唱红脸的秘书官。
叶莱浦公国二王子访问普勒斯顿领退婚的过程闹得并不愉快——如此事实传开当做宣传,也就能顺理成章地再改换婚约对象。
一切都如扎斐斯所计画的那样。
直到要把婚约宝匣退还给对方这一步——
俯视着眼前的少女良久,扎斐斯差点没能压下差点气歪的嘴角。
不是叶莱浦王室向普勒斯顿家退婚,而是普勒斯顿家拒绝了叶莱浦的王室。
这样传出去岂不是变成了遭嫌弃的是自己这个第二王子?
有损王室颜面,事关自己的名望,扎斐斯当然不可能让步。
更加令他无法接受的是,区区一个控制不好魔力连魔法都学不会的丫头,竟然敢对身为王子的自己这么说话。
身为王子的矜持不至于让扎斐斯当场失控,他报复性地流露出带有浓厚蔑视意味的微笑:
“退回婚约需要销毁契约,听闻海薇小姐连魔力都控制不好,想来是没有能力做到这点吧?论拒绝身叶莱浦公国的二王子,海薇小姐——不,是普勒斯顿家还配不上。”
扎斐斯王子的话语让在场的所有领主家的下人们纷纷噤声错愕。
自家小姐与公国王子针锋相对的火药味弥漫开。
然而海薇冷眼依旧,似乎根本就没有把扎斐斯王子的话当一回事,只是淡淡地反呛一句:
“配不配,有没有资格,不是光靠说的......”
话到一半,大概是在斟酌,但实际上又像早已决定,海薇毫不动摇地继续说,
“如果是因为我而小看普勒斯顿家......殿下可是会受伤的。”
明明海薇只有脸上的唇间轻动,扎斐斯却有种她有在向自己逼近的压迫感。
就算是普勒斯顿边境伯的女儿,她也无非是个十一岁的丫头,可不知道为什么从她身上的沉着与成熟却远超同龄人。
刚才还傲气满满的王子不由得失足向后退后半步,但又马上站住脚跟。
“呵...海薇小姐难道是想,要靠实力说话吗?”
“的确不失为一个解决的方法。既然事关名誉——我,向殿下提出决斗。”
剑拔弩张的气氛之下,旁观的众人都捏了一把汗。
尽管在朗诺的视角里看着像是小孩子吵架谁也不让步最后动手,但双方背后一边是王国的镇边贵族世家,另一方是公国王室,由冲突再带来的影响也就不能再当儿戏。
不过,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理,朗诺稍稍有些兴趣。
贵族之间总会产生冲突,而决斗就是一种极为常见的解决方式。
谁应谁说了算——单纯而又明快的规则不管放在哪个世界都行之有效。
起因既然是谁都看不起对方,那么就该用拳头说话。
“决斗?可以,当然可以!”
像是巴不得这么做一般,扎斐斯舒心一笑,爽朗地答应海薇。
“那就用魔法决出胜负。赢的人自然有权利、也有资格拒绝败者。”
好像王子的回应一出,随行的使节团官员和侍从们都已经能够看到胜利的结果似的,许多人都顾不上礼仪,绷不住笑意。
秘书官更是直接面露喜色,似乎已经开始暗地里提前为王子庆祝。
而普勒斯顿家迎宾队列里的卫兵以及城堡庭院的下人们则是为自家大小姐担忧起来。
一直以来,海薇都拒绝学习跟魔斗士有关的一切,所以自然什么体术都不会。
而且,因为掌握不了魔力,也没学会半个魔法。
这算是领主家上下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完全公开的秘密。
而且,决斗的另一方,是叶莱浦公国的第二王子。
尽管没有公国的第三公主那样的强悍的实力,但实打实从母亲那里传承到了魔力天赋的扎斐斯也不会比妹妹差到哪里去。
面对十一岁觉醒魔力天赋开始,学习宫廷魔法至今的公国王子,海薇大小姐究竟要如何面对?
为大小姐感到焦虑的一众下人们都将目光望向家主恩科铎尔伯爵。
作为父亲,他应该会阻止女儿,不让她因为一时意气、做出不自量力的行为而受伤。
但,恩科铎尔只是默默地看着女儿,什么也不说。
作为父亲,他将决定权交给女儿,就像女儿一再拒绝成为魔斗士也没有试着强迫她一样,给予尊重。
同样的,自由选择的成果,也需要女儿自己承担。
海薇深吸一口气,侧过头看了一眼父亲,又将视线转回,直面扎斐斯王子。
她坚定地开口,只是简单的一个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