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祈祷(三)

作者:右美沙芬 更新时间:2024/3/10 18:38:58 字数:3012

值日生在墨绿色的黑板边缘写上今天的课程安排,科代表上台领读课文。

而梓瑜直到早读开始也没来教室。

重点中学居然有学生能随性到这种地步。班主任知道了不知会作何感想。

我是已经对此习以为常。她说要散步,也没说要散步到什么时候不是吗?

奇怪的是,往常监督早读的班主任也没来教室。梓瑜翘课,班主任也要翘班吗?我不禁对这样的巧合感到讶异。

一个捣蛋的同学趁机在黑板上的“今日迟到”一栏里填上班主任的名字,引起一片笑声。

略微砖头望向我的班长同桌。你不打算管管吗?她只是点头对我微笑,没有一点想管的意思。

她是事不关己不开口的。似乎只是看着我就能让她开心起来。

对此我只会感到疲惫。被梓瑜当成抱枕抱了一晚上之后,我全身上下除却疲惫就剩左臂的麻木了。

反正班主任不在,睡到第一节课上课吧。早读就是用来补充睡眠的嘛。

我以如果没有充足的睡眠就无法集中精力上第一节课为由麻痹自己(虽然睡眠充足我也不见得能集中精力上课),曲肱趴在右臂上缩成一团,任凭意识沉入黑色的海洋。意识再度浮出水面时,广播里传来舒缓的铃声。

是下课铃。

“哦哦,你醒了。”

我的同桌正从桌洞里抽出活页本,课桌上还摊着一本课本。

“唔,早上好。”

我从课桌上挣扎着把头抬起来。课桌仿佛有黏性一般拼命地阻止我的动作。

可能是由于睡姿不好,我的脑袋有点痛,看东西也有些模糊。

冉艺铃见我睁开双眼,就把右手伸到我面前,竖起小拇指和中指,问:“这是几?”

“二。”

“错了,是兔子!看来你睡迷糊啦。”

她在我回答过后把剩下的三根手指并成钩状,比作兔子的手势,用她的“小兔子”轻轻敲打我的脑袋。

我在同桌的敲打下渐渐清醒过来。环顾四周,已有许多同学从座位上“解放”,讲台空空荡荡,墨绿色的黑板上残留着老师潦草的板书,拿着黑板擦的值日生和别人聊得正欢。

板书里隐约可以看出“正极”、“负极”的字样。

我的脑海里一片茫然:我刚才听的是化学课还是物理课?

不对,我根本没听课。

这样一想,嘴角便露出释怀的笑。我的学习态度还真是无可救药。

“昨天你在化学课上走神,今天又在化学课上睡觉。”

冉艺铃一本正经地用化学课本拍了一下我的脑袋,好像在为离开教室的化学老师伸张正义。

“要抄一下我的笔记吗?老师说下节课要抽查。”

“太感谢了!对了,化学老师有点我的名字吗?”

我忽然想到这件事,有些紧张地询问她。

要是高二刚开学不久就连续两天被抓到,估计得被老师惦记到期末。

冉艺铃这样的优等生也许会喜欢被老师关注,但对于我这样不上不下的学生来说,被老师一直盯着无疑是件痛苦的事情。

仿佛呼吸都要经过允许的滋味很不好受。

“没有哦。”她摇摇头,“化学老师也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早上第一节课就是用来睡觉的嘛。”

原来化学老师也是我的同类,我为自己的结论心服首肯。

“哼,我就挺有精神的。”

冉艺铃挺起平坦的胸膛,夸张地摆出神气十足的姿态。

“不是谁都能像你一样啦,班长大人。”

“阮梓瑜也挺有精神的。”

“欸?梓瑜?”

为什么提到梓瑜?

冉艺铃突然这么说,使我在感到困惑之余,忍不住朝梓瑜的座位上看去。

她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教室,孤零零地坐在座位上转着笔,凝视着窗外。

似乎是因为开学军训时请了病假的缘故,她错过排座位,也就没有分到同桌,总是形单影只。

“梓瑜?你们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

同桌敏锐地察觉到称呼的异常,对我瞪大眼睛。

我也是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称呼阮梓瑜时会省略姓氏。

讲得太过自然,以至于根本没察觉到称呼的变化。欸?这么说我已经在她面前叫过“梓瑜”好多次了吗?

又开始感到头脑发热了。

“啊,你又在看那边。”冉艺铃指摘道。

我被同桌一语道破,却又忍不住看向梓瑜的方向。我的脖子就像指南针,不知为何总是指向那边。

我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调动颈部肌肉使目光重新回到到冉艺铃身上。这样做的结果就是躯干和脖颈莫名地不协调,整个人因此扭来扭去,看上去更显慌张了。

冉艺铃就像是不给我留出余地一般,在我退却的同时扑上来,一把拽住我,大声说:

“不许看!不许看那个女人!”

她拉着我的手臂,把我的整只胳膊抱在怀中,用娇小的身体把我整个人往怀里拖。

“昨天为什么撇下我去找她?”她夸张地嘟起下唇,很自然地做出悲伤的表情,“小涵,你喜新厌旧!”

“哪有!”

“我不管,我要你补偿我!”

明明已经是十七岁的人了,她却用脑袋蹭着我的衣服,一副我不答应就不罢休的样子。活像被出轨的怨妇。有一瞬间我都分不出她是在开玩笑还是真情流露了。

不过,我昨天确实抛下了她,还厚着脸皮拜托她帮我请假。我也知道自己对不起她。

“好啦!你要我补偿你什么?”

冉艺铃再抬头时没有一点伤心,满脸挂着得逞的坏笑。

“下午和我一起去超市吧。”

我是一脚踩进了她设下的陷阱了吗?

也许她不应该来读“实验班”,该去读“演艺特长班”也说不定。

“为什么要去超市呢?”

和朋友出去逛街也不会选超市吧?要去也是去购物中心、电影院之类的地方。

“你呀,真的是鱼一样的记忆。上周五班会课老师不是说了吗?”

“……”

冉艺铃看出我忘得一干二净,对我投以怜悯的眼神。

如果是爱揶揄人的阮梓瑜,可能会在这种情况下建议我去做伤残鉴定。

我能想象到她顶着可爱的脸说出恶毒的话。

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拉近了许多。但比起一般的朋友,她还是比较沉默寡言。不知是她天性使然,还是我们的关系没有发展到一定地步。

她不会没把我当作朋友吧?

“自作多情。”

仿佛听到这样的声音。

“患上斯德哥摩尔综合征,还是早点治疗为妙。”

被她嫌弃地挥手赶走。

她平时倒没有那么话里带刺,只是我想到不知为何净是她骂我的情景。

也许我真的患上了斯德哥摩尔综合征,也可能比这还糟糕。比起被绑架后才渐渐爱上绑匪的人质,我更像是爱上绑匪后自愿被“绑架”的。这就更加无药可救。

当然不是说我爱上了梓瑜。我很享受和她在一起的时间,但这并不是爱情,只是喜欢和她呆一起而已。

我也喜欢和冉艺铃呆一起。虽然两种情形略有不同,但应该大同小异。

应该。

“去采购奖品呀。”冉艺铃回答道:“明天是中秋,我们班要组织博饼活动。”

这是当地的传统习俗。五到十个人围成一桌,以六个骰子轮流投掷,获取不同的奖品。据说博饼由收复宝岛的郑成功发明。

这个在外地人看来是赌博的活动,其实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备受当地重视。

“你也是班干部,就请你责无旁贷地接受这个光荣的任务吧!”

冉艺铃笑着拍拍我的肩膀。

我好像还是这个班级的宣传委员来着,不过我到现在也没有身为班干部的自觉。

虽然我不像梓瑜那样极端地排斥别人,但就处世原则来说或许没什么不同。我和她都满足于自己的小世界,队与别人接触并不热心。

我有自觉到这样的自己不适合当班干部。是冉艺铃告诉了班主任我会画画,我才被钦定为宣传委员。

“不小心说漏嘴了嘛。”

她当时这么向我解释,不过看起来毫无悔改之意。

我答应得尽管勉强,同桌也还是高兴地扑过来,用双臂揽住我的脑袋。

她的身形比梓瑜还要娇小一些,现在又为了抱住我的脑袋而伸长了腰,在旁人看起来,好像她挂在我身上。

也许是对青梅竹马的拥抱已经习惯,与她接触时,并不会像被梓瑜抱住一样觉得头晕眼花。

我没法在梓瑜面前保持平常心——我深知这一点,才会笨拙地在她面前试图遮掩。就像躲在纸箱里希望别人看不见一样。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更加无法冷静。

无法完全将自己的反应归咎于害羞使然,或许就是我无法冷静下来的原因。

等我安抚好兴奋的同桌,再回过头望向梓瑜的座位,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算了,偶尔和朋友一起出去走走也不错。我一边想,一边越过梓瑜的座位,望向窗框里的朵朵白云。

阳光在疏朗的树影间跃动。这是个适合出游的好天气。

我开始想象自己同梓瑜出游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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