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错过一班车了……”
到达公交车站时，标志着“58路”的公交车恰好驶离站台。
据说那是直达尚涵雨家的唯一一路车，而且每三十四分钟才发一班。
“看来你得陪我在这等很久了。”
我感到有些高兴。与其说是幸灾乐祸，倒不如说是因有人陪自己等车而松了一口气。
这种心态或许有些自私，但陪伴自己的是活生生的人而非雨中吹来的冷风，的确可以说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梓瑜要在这等吗？”尚涵雨掩住嘴角，似乎有些吃惊，“我以为你会坐出租车……”
“这么大的雨哪里打得到车呢。”
刚才到现在已经见过三辆出租车，无一例外都已载客。看来出租车还没开到水世界门口就会被急着躲雨的人拦去。
这么强烈的台风近年也很少发生了。还是尽早回家避雨比较能让人安心。
“其实我早上本想打车过来，结果被怕堵车的司机拒载了。”
除了望着空荡荡的路面以外，并无事情可做。于是我和尚涵雨抱怨起早上的事情。
“所以梓瑜是坐公交车过来的吗？”
“是搭姐姐的顺风车来的。”
“我就说嘛……”
尚涵雨很欣慰似地吁了一口气，好像认为我就不应该搭乘公交车似地。
的确我和她在一起都是打车或乘家里的车……但也只是凑巧而已。
我无奈地斜觑着她，觉得她对我存在很大的误解。
“喔，758路来了。”
又一辆公交车从雾蒙蒙的路中驶来。眼尖的尚涵雨首先注意到显示屏上的线路。
这辆车会开往姐姐的公寓。当我告诉尚涵雨这些时，她就盯着越来越亮的车灯感叹道：“好巧啊……”
“不是好巧。”我摇摇头，抓起尚涵雨落在我身边的一只手，举到空中。她半张开嘴，似乎对我的突然之举感到困惑。
“走喽，要上这班车了。”
“欸？”
“走啦！”我带着刻不容缓的语气勒令道。
斜吹的雨总是时不时刮进站台，去出租屋避雨总比在车站等下去好。
再说，这个公交车站也没有直达我家的车。
基于这些理由，我又一次如两周前那样，将尚涵雨从石凳上拽起来，强行拉上通往出租屋的车。
就好像兜兜转转绕了一圈，又回到原点一样啊……
我不由得感叹生活的戏剧性，同时更加用力地握住了尚涵雨的手，并感受到对方的回握。
“有点冷呢。”
我撇过视线，像为找借口似地小声说。尚涵雨听得一激灵，立即回应道：“是的，我也是……”
公交车缓缓启动，颠簸地开过不甚平整的公路。并肩而坐的两个人时不时碰到一起，纵然这样，握在一起的手却没松开过。
我们都心有灵犀地默认了那个笨拙的借口，谁也没追问在路途中牵手的理由。
经过几个车站，窗外的景象渐渐变得熟悉了。我看见姐姐就读的大学的校门，便提醒尚涵雨快到站了。
“啊，再坐一会儿……”
“你想坐过站吗？”
我好气又好笑地用空出的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回过神的尚涵雨犹如变色龙似地面红到了耳根，接着便低下头，不好意思地和我道歉。
“好好好，我原谅你……”
我笑着抽手搭上她的头，把她因雨淋而变得蓬松的头发揉乱。
她感受到脑袋上传来的触感，像要方便我抚摸一样将头埋得更深。
虽然尚涵雨比我高挑一些，但相处起来就像比自己小一岁的妹妹。
因为对现状还算乐在其中，我也不急于催促她准备下车了。
“好啦，享受够了吧！”
直到车载广播播报起到站语音，我才将手从尚涵雨的头发上移开。
“说是享受……”
“你就是很享受嘛。不是吗？”
“……”
尚涵雨似乎对我的说法颇有微词。不过即便是涨红了脸，她也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词汇能代替“享受”一词，也就只好由着我一再重复。
毕竟，如果不享受的话，怎么会毫无反抗地让我抚摸半天呢？
我拍了拍她的头顶，拉着扶手撑伞下车。尚涵雨很灵巧地跟在我身后跳上站台，一闪身便钻进阳伞里。
从车站到公寓一路有建筑遮挡，倒没淋到多少雨。
进到出租屋，我把雨伞拿到阳台晾干，回头叫尚涵雨把顶灯打开。
“长按，对吧？”
尚涵雨按下按钮，像渴求夸奖地朝我看来。那副得意的模样实在很像个小孩子，我因此笑了几声，又惹得她脸上泛起红晕。
“喝点水吧。”
我从饮水机里倒了一杯水端给尚涵雨，她马上仰头一气儿喝光。我又把为自己倒的水给她，结果再次被她喝光。
“你是水牛吗？”我没好气地讥讽她一句，指着饮水机对她说：“还想喝就自己去接。我不给你当服务员了。”
“哦……”
在尚涵雨跑去接水的当儿，我到浴室里冲干净汗津津的身体，换上放在出租屋的备用校服。吹干头发出来，发现尚涵雨还在傻乎乎地给自己灌水。
“你要不要去洗个澡。”我指了指空出来的浴室，“一直湿漉漉的会感冒的。”
“啊，没关系的。我穿了防晒衣所以没怎么淋湿……咳咳！——”
边喝水边说话的尚涵雨突然呛到，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纸杯里的水被她撒了一身，从胸前到胯部都湿透了。
“呃，请让我借用一下浴室……”
“去吧。”
我乜斜了她一眼，无可奈何地答应道。
上次回家前打扫干净的地板被弄湿了。不过看她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也没法对她生起气来。
就像尚涵雨对我的话几乎都会听从一样，自己似乎也对她的许多行为有着难以想象的包容。
这种包容性连我自己都不明白。尤其是是责任感，会不会说是感同身受才更为恰当呢？
正是在落寞的尚涵雨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才会无法放任她不管，继而欺瞒了身边的人也要收留下她。
自己当初会拉住她夺路而逃，一定有着被往日的幻影追逐的缘故。
我讨厌被抛下的感觉。
孤单是比气胸和哮喘更为可怕的症候。
如果非要交朋友，那一定得找一个无论何时都能回应自己的人。
这个执念可以说是任性，也可以说是自我保护。
“本来以为不会有这样的人的……”
可是，尚涵雨偏偏、在这时出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