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到了阮梓瑜的照片。
当面拍下的有两张。算上没有当面拍的，大概有十一二张。
每一张都从不同角度映出了梓瑜的侧面，值得去细细品鉴。
今天可以算是满载而归。
现在已经是晚饭之后了。在书桌前也坐了快两个小时，不过做题的时间显然没有在手机里查阅照片的时间多。
作业理所当然地空白一片。
这么不专心大概是阮梓瑜所害。然而，作为受害人的自己却乐在其中。
如果桌上有镜子，我一定会看见自己盯得眼睛都快掉出来的样子。这样一想也挺可怕的。要是自己看照片的模样被阮梓瑜发现……手机估计会被她抢去格式化。
嗯……还是找个U盘把照片备份一下吧。
毫无反省之意的我如此心想，于是放弃继续假装学习，转而到父亲的书房寻找U盘。
透过书房半掩的窗户，看得见台风所携来的大雨已经停歇。
似乎有些低垂的夜幕，此刻被都市的霓虹灯照亮，望之颇为色彩鲜明。也许是夜空被一轮大雨所拭过的缘故。
我握紧手中的银色U盘，暗自寻思：如果大雨能再多下个半小时的话，我或许就有办法说服阮梓瑜一起用晚餐了。
也能以“第一次做晚餐”为由，再拍几张她的照片；或许还能投喂她或被她喂食，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撩拨她的头发……
我双手抱头，因所背负的心情过于沉重而不由得缓缓蹲下，在闭上眼睛的同时将下午梳好的头发抓乱，揉成一团。
心音如同鼓点一般响成一片。
“太贪心了……”
就算没有梳妆镜，也能通过温觉感知到烫得冒火的脸颊一定已经变得绯红一片。
上一秒还不觉得这些想法有什么问题，下一刻就忽然觉得好想死。亏我有办法每次都以这种状态面对阮梓瑜……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因为，我喜欢她呀……”
我喃喃念叨。与此同时，躁动的心情仿佛跟找到归宿似地，倏然平息。
最后看一眼梓瑜的照片，然后就去写作业吧。
真的是最后一眼喔。
……
“所以，你周末都干什么去了呀……”
从过道斜射进来的阳光有些刺眼。我不由得止住紧握圆珠笔疾书的右手，转而抬臂挡住晨光。闻声歪头一看，发现冉艺铃面朝我侧坐。
她的身影背对着微明的光线，因而变得朦胧不清，看上去似乎很遥远。
同桌轮流掰着手指，撇起一边嘴角望向我。似乎觉得我需要在早读时间补作业这点有违常态。
“其实，周末……”
我在正欲解释的当头顿时哑然。
如果让冉艺铃知道我拒绝了她却和阮梓瑜一起去水世界玩，就算她再怎么大度也会心存芥蒂……而若是让阮梓瑜知道我的主意来自于同桌，她也会觉得我在糊弄她。
我意识到自己落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
好比两面都是悬崖，夹在中间的自己只能像走钢丝一样维持平衡。
如果有口无心地乱说一气，难保不会坠落其间。
“……”
嘴里感到一阵干涩，于是拿出水杯狠命灌了几口凉水。
“你都长黑眼圈了。”
正当这时，冉艺铃出其不意地用指尖划过我的眼角。
“别逗我啊！”
“哈哈，你还是没变呢！小时候你也经常这么被吓到。”
冉艺铃笑得眯细眼睛拍手，就像找回了童年的玩具一般心满意足。
“我小时候是这样的吗？”我移开她伸过来的手，不解地发问。
自己不是重视过去的人，对于很多往事的记忆都只剩轮廓了。
“嗯，我房间里还有那时的照片呢。你的反应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这样啊……”
冉艺铃带着怀念的神情说出这句话，使我难以启齿告诉她：自己已经和大有不同。
至少，过去的自己不会反抗父亲的决议，不会一气之下坐上离家出走的公交车；不会对一个认识不久的女孩心怀爱慕，也不会日思夜想以至自乱阵脚。
我潦草地抄完数学题的步骤，恰好在班主任进门前将借来的作业还给同桌。
七点三十四分，离早读开始还有十几分钟……确认完墙上挂钟的时间，我感觉阮梓瑜差不多已经到教室，于是略带期盼地将目光投向她的座位。
经历过昨天的约、约会……以及后来的一同躲雨和做菜，我想两人之间的距离也应该多少拉近了些吧？
我已经感觉到阮梓瑜不再把我当成无关紧要的空气人对待了。至于她到底有没有视我为朋友，可能还有待商榷……
唔，暂且先不管这些——
如果这一次自己转过头又和阮梓瑜视线相对的话，一定要忍住不将视线移开。
我带着不断动摇的决心（不断动摇还能叫决心吗？）猛然回头，望向窗边的课桌。
“没有……来？”
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座位上没有人影，课桌上寥落地摆了两张刚发的练习卷。
虽然阮梓瑜平时总是来得很晚，但再怎么说也不会迟到。
“小涵——你知道阮梓瑜同学去哪了吗？”
宋云璐从一旁向我搭话。她和早来的同学们聊了一圈后，走过来蹲在我的座位旁边。
她抬起眼睛仰视我，本就娇小的身体因此更显娇小。有点类似于大只的布娃娃。
如果说宋云璐像布娃娃的话，那阮梓瑜应该可以比作瓷娃娃吧……她再怎么逞强都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让我总会担心她。
话说回来，阮梓瑜没来学校是不是因为生病呢？
我想到她昨天和我一起淋了好多雨。体质虚弱的她就算受不了风寒也不意外。
尽管心里隐隐有了推测，我却不想将其告诉宋云璐——这可以说是对情敌的警惕。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会来问我呢？”
我维持住平静的神情，悄然将话题转移。单纯的宋云璐立马就上钩了。
“当然是因为你和阮梓瑜同学关系最好啊。从开学到现在，你们不是经常在一起吗？”
“不至于啦……”
准确的说是开学后一周我才和阮梓瑜有了交集。
不过，宋云璐说我和阮梓瑜“关系最好”，或许相当正确。
我是没有在学校里见过阮梓瑜有别的朋友，甚至很少见到她和被人说话。哪怕是校外……我想以她的性格也会是形单影只。
这么说来，我已经成为阮梓瑜最好的朋友了吧？虽然和她交情更深还有她的姐姐，不过那毕竟是姐姐。
我悄悄为这一小小的胜利而自鸣得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