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个刚认识两周的同班同学的角度来说，抱着一筐水果去探病会不会显得很奇怪呢？
水果店的老板见我买那么多水果，还问我是不是想搞中秋聚餐。得知我是去给同学探病之后，老板一边说着“希望你的同学保重身体，都还那么年轻”，一边连带着送我一个装水果的大箩筐。
其实阮梓瑜最多只是感冒而已，但老板的语气让我觉得自己是要去探望一个危重病人。
难道是我水果买得太多了吗？
我抱着比书包还重、拿得有些吃力的一箩筐水果，不禁陷入沉思。
“应该不至于吧……”
虽然刚才经过小区门口差点被保安当成水果小贩，不过解释之后还是让我通行了。可见我携来的慰问品没什么问题。
最多只是比一般同学沉重一点，沉重一点点而已。
而且，也都已经走到阮梓瑜家楼下了，再怎么说也不能抱着水果折回去。
把这一大筐水果抱回家，父母也会觉得我很奇怪。
话说，买回家里就觉得奇怪，但拿去慰问梓瑜就觉得合理，这是为什么呢？
我无法分辨其中差别，因而短暂地感到纳闷。
“算了，就这样吧。”
比起思考微妙的不协调，我更需要勇气去按响阮梓瑜家的门铃。
先把水果箩筐放到地上，好腾出双手。我握紧拳头做了一个打气的姿势，然后拍了拍双侧脸颊，确认自己还算清醒之后，才颤抖地伸出手指压在门铃之上。
没有听到预想中的“叮咚”声。但门铃边缘的LED灯闪烁了三下。
应该是将音响设置在屋内的设计。
然而，外面的访客一点也听不到声音，防盗门的隔音性能可见一斑。
虽然这扇铺满铜纹雕饰的金属门看上去就知道很高级了，但我还是小小地惊叹了一下。
在沉默之中等待阮梓瑜的回应，果然还是好紧张……
对了，万一前来开门的不是阮梓瑜该怎么办？
如果是来者阮梓瑜的父母或者姐姐……带来一筐水果的自己被他们以奇异的眼光看待了的话，我一定是没有颜面走进家门的。
唔唔……为什么现在才想起这一点！——我双手抱头，在心里发出苦恼的声音。
“请问，是哪位？”
“哇！——”
门铃发出一阵有气无力的声音，让抱住脑袋的自己吓得往后一退，失去平衡并摔在地上。
“搞什么……”音响里的人声陡然变得严厉，“请快点离开，不然我要叫保安了。”
“是、是我！我是尚涵雨！”
我顾不得臀部的疼痛，急忙对着门铃大喊。
“尚涵雨？……”
门铃传出这句话后静默了几秒。似乎门后的人也有些惊讶。
她一直没有打开房门，可能是在思考要不要迎客吧。
特别是这样一个可疑的客人。
“滴”地一声，指纹锁发出蓝光，门缓缓打开一条缝。身穿米白色睡衣的阮梓瑜从半推开的门缝中探出身子，眯着眼睛打量我。
她似乎是刚从床上爬起来。脸色有些不自然地泛红，呼吸也没什么气力。
我见到她这副模样就不自觉地撅起了嘴唇。就如同遭受病痛折磨的是自己似地。
“是你啊。”
阮梓瑜见到我，语声便变得温柔许多。
她不再投以警惕的眼神，而把厚重的金属门完全推开，撑住门板让我进来。
我感受到女孩身上柔和的氛围，我也终于能安心地展出笑容。
“打扰了……啊，这些水果请你收下。”
“啊？”
“是慰问品！”我抱起箩筐急忙解释。好重。
“这……”阮梓瑜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我望向她的双眸，她尴尬地把视线移开。
“呃，总之，请你先拿进来吧。”
“好的”
我欣然依照她的吩咐将箩筐放在玄关。阮梓瑜从鞋柜里为我拿来拖鞋。
“谢谢。”
“不客气，我才应该对你道谢——”她把垂下的刘海撩到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谢谢你送过来那么多水果，虽然送得的确有点多了……”
“很多吗？”
“嗯……以前是有人给我们家送过水果。但用箩筐装，也太……”
阮梓瑜言犹未尽地侧过身子，神色为难地挠着自己的头发。仿佛在斟酌用词，也可能是不想中伤我，才在话里留下几分余地。
刹那间，站定玄关的自己呼吸急促起来。一股血流更是猝然头顶，把我冲得头昏脑胀。
这种感觉可能类似于咽下大量苦急促涩的液体，却干呕着无法吐出。
我躬身低头，好让胸口能舒服一点。
阮梓瑜递给我一杯温水，喝下去才觉得好受些。不过，能感到自己的体温依然很烫这一点，却没有丝毫改变。
生病的到底是她还是我……可能连这一点都有待商榷。
我大概是得了一种在喜欢的人面前会丑态百出的病吧。而且，无药可救。
明明之前冉艺铃还百般提醒我要积极照顾她，可头来却被她照顾了。
这种事情好像在外我和梓瑜之间常常发生。
是她本性就会不自觉地照顾别人，还是我很容易就会给人一种需要照顾的感觉呢？
“也不应该呀……”我喃喃自语道。
“你说什么？”阮梓瑜忽然抬头问我。
“没有……”我撇开视线，只是在想你的病好了没有。”
“虽然没有全好，不过应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吧。”
阮梓瑜满不在乎地说着，向上弯起胳膊，做出展示肌肉的动作。不过米色睡衣松松垮垮地搭在她手臂上，不仅看不出一点肌肉，反而像是娇小的人偶穿上了过于宽松的衣服，更显得瘦弱了。
“骗人……”我撇撇嘴。
“没有骗你。”
“那，我要确认。”
阮梓瑜笑了。她向我的头发伸手。“你要怎么确认？”
“这样……”
我在她戏谑的目光中艰难地凑到她身前，一下抓住她的手臂。她的睫毛挑动几许，似乎对于我的接近感到困惑。
不及她退开，我便将脑袋贴上前，用自己的额头与她相抵。
身体接触的地方在一瞬间发出相当的热量，如同奇妙的化学反应似地。
因为全程一直闭着眼睛，我捉摸不清如此妄为后的具体情状。只能知道抓住她的双手并没有传来推力。面前的女孩安安静静，反而是自己的心音更为吵闹。
就算不敢睁眼，也能估摸到彼此的脸上都红透了的样子。
“这是……确认……”
我颤颤巍巍地给出算不上借口的借口。
“那你确认够了吧。”
手臂上传来一阵不大的力道。是自己先忍不住退开了。
阮梓瑜忿忿不平地转过身，留下一个茂密长发披落的背影。头发的轮廓中，依稀能见到两只绯红的耳朵。
本来想藉此确认她有没有发烧的。
不过，自己的额温比阮梓瑜还烫，使得这种测量完全失去了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