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门铃上有摄像头。只是你那个姿势看不到正脸，而且……看起来很可疑。”
阮梓瑜双手搭在桌面上，托着下巴，略带歉意、或是说是略带无奈地，对我解释没有马上开门的缘由。
从她的表情上感觉得到她有点抱歉。其实该抱歉的应该是我才对。
毕竟我是突然到访，还恰好吵醒了正在睡觉的阮梓瑜。
“是我没考虑周全……”
我有些唐突地起身鞠躬道歉，阮梓瑜马上拉住我的衣角，让我坐回沙发。
“能有人来探病我就已经很开心了，何况来的人是你呢？”
她顺势贴到身边向我耳语，旋即扑哧一笑。那笑声打上耳畔，听得自己有些心神荡漾。不争气的脸颊也跟着迅速臊红。喂，这可是在别人家啊。
我猛然捂住脸。阮梓瑜见状微微偏头，投来疑惑的视线。
老实说，病中的阮梓瑜比往常随和得多。是满脑子奇怪想法的我不对。
我僵硬地移开目光，试图寻找可以转移注意力的东西。
“咦，你手里哪个是？”
我才发现阮梓瑜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抱了个大鹅形状的抱枕。
“唔，这是我上星期买的，刚刚到货……你想抱一下吗？”
阮梓瑜目光闪烁，有些犹豫地将抱枕递过来。自己鬼使神差地便接下了。
……这是在干什么？
拿到抱枕后有点不知所措。不过在阮梓瑜的注视下，我还是将抱枕抱在怀中，试了试手感。
还算不错。
抱枕的外形很讨人喜欢固然是原因之一。另一方面，可能是因为这只抱枕是阮梓瑜的，其上似乎带有几分她的味道。
当然没有故意去闻，只是鼻子靠近时恰好察觉到了而已。是恰好。
我在这时再拿眼瞧她，发现阮梓瑜已经又转过身，从沙发上拿来了新的抱枕。她那将抱枕夹在双腿之间的姿势，就宛如拼命抱住松果的小松鼠似地。
啊，可爱的不是抱枕，而是抱住抱枕的阮梓瑜才对呀。
我带着有如欣赏美景的心情注视着眼前这一幕。
于客厅里坐了有一会儿后，感到有点口渴。我一边以目光搜寻饮水机，一边询问阮梓瑜要不要喝点水。
“我去倒水好了。你大老远来到这里，还没喝上一口水吧？”
阮梓瑜说着就要从沙发上起身。
“不不不，让我来就行……梓瑜坐着就好……”
不管怎么说，让病人勉强身子来招待自己也太说不过去了。
既然阮梓瑜的家人现在都不在，那就应该由我来照顾她。
我坚决地挡在她身前，竖起眉头，摆出绝不妥协的架势。
只要她不板起脸来命令我，我就有信心不后退一步。
“嗯……虽然很感谢你的这份心意，”阮梓瑜把下颌贴在抱枕上，思忖片刻之后，抬眼问我，“不过，你知道我家的饮水机怎么用吗？”
“呃，按一下按钮就能出水吧？”
“那么，你试一下喽。”
阮梓瑜对我浅浅一笑。如不胜衣的她，笑起来更惹人怜惜了。
我不服气地快走到饮水机前，结果怎么也无法将其打开。原来饮水机是声控启动。
“那怎么办？和它说‘倒水’吗？”
“饮水机的语音被重新设定过……”阮梓瑜用指尖戳自己的略微鼓起、看上去软软的腮帮子，微笑着对我说，“喊我的名字试试。”
“欸？这……”
“不这样的话，就没办法装水哦？”
我的双眼和双唇不自觉地张得老大。真会有人给饮水机设置这样的口令吗？这一定是在捉弄我吧？阮梓瑜坚持这个说法，难道是她的姐姐故意设置的？好像是有点合理，但——
……也罢。
就算是恶作剧，姑且还是试一下吧。
“阮梓瑜……”
虽然平时叫得顺其自然，但让我对着饮水机喊了这么喊就会很难为情。喉咙就像被一团乱麻给塞住了一样。
更让我尴尬的饮水机没反应……我无奈地转向饶有兴致的阮梓瑜。
“可能是声音太小，饮水机没听见吧。”
她殷切地对我眨着眼睛，似乎在鼓励我大声再喊一次。
“阮梓瑜！——”
这次我扯开了嗓门。尽管饮水机依旧没动静，可是我大声地喊出阮梓瑜的名字后，反倒觉得心情畅快了。
果然是恶作剧啊——我只有这点感想。既没有气恼，也没感到羞耻什么的。
硬要说的话，在喊之前我就隐约猜到结局了。
阮梓瑜不是擅长说谎的人。我也是明知前方有陷阱而固执地踏进去的。该说是“义无反顾”吗？还是说……
我回到沙发边，将目光投下坐于其上的女孩。
“抱歉，抱歉……只是觉得你的反应会很有意思，所以、所以才……”
阮梓瑜道了几声歉，在沙发上缩成一团，掩面笑了好半天，咳嗽和喘气的声音才慢慢盖过笑声。这时她强撑着直起身，将散落的头发梳到后脑。双手放下来，露出一张红扑扑的脸庞。那晶莹的眼角似乎就要泛出泪花了。
“咳咳！我……也真是的……怎么会开这种玩笑啊……”
阮梓瑜边捂着胸口，边喘着气。双颊的绯红没有半分减退，额头上反倒冒出细密的汗珠。
见这她这副疲惫中蕴含着羞赧的神情，我都惊呆了。
“请忘记刚才的事情吧……”
她有些无力垂下头，揪住我一手的袖子，小小声地对我呢喃，犹如一只黏人的猫咪。
明明是她要对我恶作剧，最后反倒自己先害羞起来，弄得一副泪眼汪汪、看上去晕乎乎的样子。
一点也无想象这就是那个成天对我呼来喝去的女孩。
我盯着阮梓瑜默默撇开的侧颜，突然想到：要不要趁现在抱住她呢？
过了这村就没这个店——可以说是这种感觉吧？不趁现在抱着毫无反抗之意的阮梓瑜的话，以后再对她伸手，一定会被推开的。
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我意志不坚，但总之，我张开臂膀抱住她，坚定地将之拥入怀中。
就像抱住了那个大鹅抱枕……不，是比抱枕手感更棒。
如今有温暖的人可以拥抱，又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去抱住毫无生机的玩偶呢？
我隔着轻薄的睡衣，感受怀里女孩微微的体温。
虽然这么说有点对不住梓瑜，但我真的希望她能再保持这个状态一会儿。
如果这样，就能让我多抱她一段时间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