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课后的课间接近半个小时。不少男生已经去球场上打球，女生也有很多在操场上散步。教室十座九空，不能靠同学往后递回执，只能一张一张地发到座位。
我分发得稍微慢了一些。等我发完，冉艺铃已经坐在我的位置上等着我了。
“小涵，我说啊。”
我刚走过来，她就坏笑着把我叫住。
“是不是应该让你去给第四组发回执啊？不过这样你好像会发得更慢。”
冉艺铃一边说，一边不断拿眼指向后排窗边。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发现那里正是阮梓瑜的座位。
刚来新班级的转学生似乎打算从身边开始结交朋友，正试图向阮梓瑜发起攀谈。后者托着下巴，一言不发，表情漠然地斜睨着她。
虽然之前还有点嫉妒于新同学抢走了阮梓瑜身旁的座位，但见到现在这一幕，我只会同情她。
好巧不巧，偏偏挑选阮梓瑜作为第一个结交对象。
用游戏作比，那就是初战碰上最终boss。
但愿她在被阮梓瑜鄙视过后，别丧失了交朋友的信心就好。除了阮梓瑜之外，班里的大家应该都是比较友善的。
“才不会。”
我收回移到阮梓瑜身上的视线，用双手在胸前比叉，否定冉艺铃的说法。
我明明只看了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而已。说是不小心瞄到也无可厚非。
“哦——真的吗？”
冉艺铃用食指抵住下巴，勾起嘴角注视着我——仿佛在觉得撒谎抵赖的我很有意思。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的青梅竹马有这样的兴趣？
“当然……不会。”
我再度否认，然而声音不知为何不住地停顿。
“要是你说话时眼神没有游移，我可能还会更相信你一点。”
被发现了。
我有些语塞地把脸别向一边。稍微伸手一摸，就能发现自己的面部肌肉变得很僵硬。
以前我还可以多少瞒住冉艺铃，但自从意识到自己喜欢阮梓瑜，我的感情就变得仿佛随时都要溢出一般，想瞒也瞒不住。
我在为了缓解尴尬往后撩头发时，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耳轮，才发现耳朵已经烫得跟煮熟了似地了。
一想到阮梓瑜就会脑袋发热。感觉今年冬天都不用买新的耳罩了。
好想逃跑。
好想逃到阮梓瑜身边。
我再度拿眼瞧向那个靠窗的墙角。
“唔，你刚刚在看的该不会是——”
“不要再说了啦。”
我打断冉艺铃的话，然后张开双臂横陈在她和阮梓瑜的座位之间，挡住冉艺铃的视线。
“我看的是风景、风景。”
我勉强自己在青梅竹马面前弯起嘴角，用连自己都觉得虚伪的说辞反复强调。
冉艺铃扑哧一笑。但只是给我让开了座位，没有继续追究这个话题。
没有继续“拷打”真是再感谢不过了。
我有些无力地坐回座位，就看到齐清缘走进班级。她看到班长时眼睛似乎亮了一下。
“我听老师说有回执要发……班长，让我来帮忙吧。”
齐清缘将头发拢到脑后，有些小心翼翼地提议道。
她明明是在和冉艺铃说话，眼神却在看向我这边。我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有哪里得罪到她。
我有些忐忑地做出一个应该算得上和善的笑容，以此询问她“怎么了”。然后便见到齐清缘的眼神迅速转向别处。
不是在瞪我吗？
齐清缘那感觉与其说是怨恨，毋宁说更像是一种手足无措……可能有点类似于我在阮梓瑜面前，眼睛会不知道往哪放的状态。
我悄悄观察齐清缘的表情，发现她的脸颊似乎有些泛红。
“但回执已经发完了啊……不然我们再去办公室搬一叠来发？”
“欸，要去吗？”
冉艺铃只是开玩笑地这么说了句，可齐清缘却瞪大了双眼，好像真的在请求冉艺铃的同意。
“开玩笑的啦。你要是当真了我会很难办的。”
冉艺铃笑着拍拍齐清缘的肩膀。因为快半个头的身高差，冉艺铃得踮起脚尖才好够着后者的肩膀。
“不过我们可以把明天的作业提前拿来发。”
我顺着话题这么说道。齐清缘有些大惊小怪的反应被我和冉艺铃下意识地带过。
“卷狗。鄙视你。”
冉艺铃指着我的鼻梁说道。我觉得这个称呼实在有些冤枉我。
我从没从考得比别人好这件事情上获取过正向反馈……换句话说，就算成绩高过别人我也不会觉得高兴。
当然，也可能因为是我从来没进入过班级前列，所以体会不到吧。阮梓瑜对齐清缘炫耀成绩的时候就看起来挺快乐的……不过不知道她是因为比成绩而快乐，还是因为有机会欺负齐清缘才觉得快乐。
她不曾向我炫耀成绩，或者就成绩嘲讽过我，所以我有些不太确定。
再说，我已经决定走艺考路线了，现在的成绩对于艺考生来说已经完全足够。
接下来只要保持就好——带着这样的心态，慢慢就变得对提升成绩无动于衷。
“我又没拿过，我只是听别人说会有同学去偷练习卷而已。”
“借口。”冉艺铃晃晃手指头。
“喂，明明你也去拿了。”
我好像就是从冉艺铃这里听说偷作业这回事的吧？
那次她利用“职务之便”去办公室里偷明天的作业时，还顺带帮我捎了一份。
只不过我连今天的作业都写不完，更别说去提前写明天的作业了。
就算提前拿到也只会徒增烦恼而已。
“狡辩。禁止你反驳。”
“是是是。小铃大人说得都对。”
冉艺铃横蛮地端出“辩护无效”的架子。我放弃继续争论，举手做出投降的姿势，与此同时顺势放松身体，躺倒在座椅靠背上。
可能自己天生不适合跟别人争论吧。
由着她好了。我默默地心想。
或许我就是因为经常这么想，才会无法拒绝阮梓瑜的命令。
一开始对她言听计从就是因为不想和她争辩。毕竟寄人篱下，而且那阵子自己也很混乱。
现在我遵从她的动机，已经变成“想让她开心”
。
阮梓瑜在见到我服从她时，嘴角会有些许上扬。但她本人似乎并没有发现。
可能她还没意识到自己有这样的兴趣吧。
我不打算戳穿她。万一她为此不理我就麻烦了。
而且……我也不是对于配合她的爱好，完全没有兴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