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要和我们一起去食堂吗?”
梁希玥趁我不注意时挤到阮梓瑜旁边,很自然地说出“我们”,而将我排除在外。
尽管觉得新同学大概没这层心思,说话时估计也是没想到——没想到面前还有一个爱慕着阮梓瑜的人,但我还是不住地咬紧牙关,表情也因而变僵。
眼眶发热。耳鸣不断。心脏在一张一缩中,不断向大脑传来刺痛。
“不……我、有别的事情。”
话音刚落,连阮梓瑜都向我投来惊讶的视线。
声音好像不是属于自己的。很难相信这是自己会说的话。
“对不起,还是下次吧。”
我低头掩住湿热的眼眶。声带振动的同时,脚步不自觉地后撤。
明明回过神来的阮梓瑜似乎还打算挽留我,可我却头都不回地就离开了。
事后回想,就觉得自己好像逃兵一样。
我一个人在心理教室里度过了整个午休,还满心期待着阮梓瑜能来找我。
当然这种称心如意的事情不会发生。
这间无人问津的教室,随着秋冬季的到来而变得阴冷。雾蒙蒙的窗前是阮梓瑜常坐的沙发,窗外是铅灰色云层覆盖的天空。小桌上的棋盘原封不动地保留着上次的棋局,但表面已经积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吹也吹不散。反而有种尘埃落到心里去的感觉。
踩着铃声回到教室时,我又看到阮梓瑜和梁希玥在一起说笑。
梁希玥沉浸于与阮梓瑜的对话中,甚至没注意到我的到来。阮梓瑜倒是瞪了我一眼,但什么都没说便移开了视线。
下午的时间漫长得令人生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的下课的。
斜阳欲落。零星的学生拖着长长的倒影赶向校外。我犹豫着自己是否应该与他们一同。
反正,继续看着阮梓瑜的空座发呆,她也不会来。
我带着失望的心情决定离去。本以为会顺其自然地漂流到校外,想不到兜兜转转,最后竟在心理教室前驻足。
最近几乎每天都会和阮梓瑜一起在心理教室玩一会儿再回家。
顺其自然,就会被习惯带向此处。
我望见熟悉的门牌,眼睛差点泛出泪来。
前不久还在这里和阮梓瑜下过棋,现在却觉得那段时光离我好远。
回忆与当下之间,填满了我的悲伤和自悯,使得隔着现在回望过去,就好似眼镜蒙上了一层雾霭。
“哇,学校里还有这种地方啊!”
我已经打算逃之夭夭了,但这时听见心理教室传来说话声。
“可别跟别人说。”
一来一往的两道声音听上去分外熟悉。
……不会有错的。
是阮梓瑜和梁希玥。
“还有象棋、跳棋、五子棋……”
“那是围棋。”
“简直是间棋牌室!”
平平淡淡的声音属于阮梓瑜,浑圆又充满活力的声音属于梁希玥。
我猛然回头,结果膝盖一不留神磕到墙上。
好痛!
低头一看发现已经擦破皮了。
“外面,有动静?”
我还没来得及捂住伤口,便听见梁希玥的话音和步步放大的脚步声,吓得我浑身一颤,顾不得疼痛就往楼梯间跑。几乎是在站稳脚步的同时,走廊上传来开门声。
“唔,没有人呢。”
“这个时候一般不会有老师来。”
阮梓瑜用无所谓的语气回应道。
如果梁希玥不在的话,现在站在阮梓瑜身边的一定会是自己吧?
一想到这,嘴里便充斥着苦涩。
“会不会是其他学生?”
阮梓瑜在梁希玥发问后过了有一会儿,才回答了一句不知道。
“总之,回去吧。”
“不再确认一下吗?万一是保安该怎么办?喂——”
简短的交谈过后,房门“咔”地一声关上。
从声音上判断,似乎是阮梓瑜动手把梁希玥拖回教室去了。
“……”
我躲在墙后边,一时间搞不懂该不该庆幸自己没被发现。
会不会我不躲不藏才是最好的选择?
直接就势问阮梓瑜:梁希玥是你的什么人?
这么说显得自己像个吃醋的怨妇。
一想到这个场景就会摇头叹气,肺里如同被灌进了铅尘,但还是止不住地为此思考——
若是让阮梓瑜知道我在嫉妒,她会过来安慰我吗?
或是像之前那样,抱住我,抚摸我的头发之类的。
我的家里没有暖气,不过想到这些,就会有种被温暖气流热昏了头的错觉。
我盯着面前的手机有一阵时间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和阮梓瑜的聊天界面。对话还停留在她邀请我去玩密室逃脱的那一刻。
一条条堆砌起来的聊天记录让我觉得怀念。看着这些,胸中会莫名地涌现出一丝充实感。
长吁一口气之后,抓握手机的右手无力地垂落在桌上。
到底要不要发消息问阮梓瑜?
目前为止,我已经试过了包括数花瓣、掷骰子在内的诸多方法。但因为被她冷淡回绝的担忧挥之不去,所以迟迟没能下定决心。
说到底,诘问这件事本身就有些不明所以——
刚打算继续唉声叹气,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却突然响起。
阮梓瑜的茶壶头像出现在锁屏上,其后跟着一串令我触目惊心的消息。
:你刚才在心理教室外面?
这段文字几乎使我一跃而起。
被发现了?明明我藏得很好……
我一时不明白她是怎么知道的,下意识地打算佯装不知来抵赖,不过阮梓瑜紧接着又发来一句“不准说谎”。
这是在警告说谎的话就会惩罚我吧……
我几乎能想象到她在屏幕后头阴森地盯着我的眼神。
:对不起。
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先发了一句道歉。
虽然很好奇会有什么惩罚,但现在还是先顺从她吧。
几秒之后,聊天界面再次冒出新消息。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去心理教室?
其实是想知道为什么要和梁希玥一块儿去。
虽然阮梓瑜和我理解得有所偏差,但我还是回了一句“是”。
:我和她以前是同住一间病房的病友,所以互相认识。
:只是这样。
她言简意赅地解释完,又仿佛强调似地发来后面这一句。
这是在隐晦地叫我别担心吗?
因为她鲜少直接表露出对别人的关心,所以我有些拿不准她的意思。
到底是怎么样啦。
就不能直接告诉我吗?
我暗暗在心里抱怨她。
:下次别再跟踪了。
没等我抱怨完,聊天界面又多出来这样一条消息。
我只是恰巧散步到心理教室前边啦!——不过这么说她估计也不会相信。
我回复了一句“对不起”,结果阮梓瑜说我道歉得太频繁。
那我还能怎么办呢?
反驳的话你又会生气。
搞不懂。真是个任性的家伙。可是又不能不理她。
反倒是我担心她不理我。
好没道理。
基于这些原因,我又发了一句道歉。
:……
:算了。
阮梓瑜回复得有些无奈。感觉她也习惯被我给道歉了。
可能这就是我们之间的一种独特的相处方式吧——
梁希玥和宋云璐她们,肯定不会随随便便给阮梓瑜道歉,也不会对她言听计从。
我如此心想,然后莫名其妙地觉得有些高兴。
对她言听计从的,有我一个人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