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太阳落山后匆匆敲开家门,被父母问到才想起身上其实有带钥匙。
“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糊涂?”
母亲看着我刚从兜里掏出来的钥匙,笑着打趣我。她的说辞切中肯綮,使我无法反驳。
“糊涂啊……”
我低声重复母亲说的话,不知为何觉得有点想哭。一想到半小时前强吻阮梓瑜的事,我的脑袋便犹如灌进糨糊一般不由自主地下沉,险些让我摔倒在地
我为此伸手扶额时,突然发现自己的侧脸是冰凉冰凉的,好比严冬时室外的铁栏杆。
回程时强风早就停歇了。也就是说,不是因为冷风掠走脸上的温度,而是因为面无血色才如此寒凉。
就算不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白得病态,活像一个行将就木的病人。
我想声辩方才的行为是一场意外。只是因为吃醋……因为被梁希玥刺激到才这么做的。虽然是无可争议的实话,却不适合用来作为说服阮梓瑜的理由。
阮梓瑜曾告诉我她没交过男朋友,那也就是说我夺走了她的初吻吧。
虽然对我来说同样如此,但作为主动强吻的一方,我觉得自己的初吻大概不足以偿还她。
被无视自己的意愿强吻,不管怎么都会生气。或许现在她就在一边诅咒我,一边筹划如何对我复仇……实在不敢想象她会做到什么程度。
不,更有可能的是她明天就开始无视我。
我躺在床上,自虐地想象明天早上在教室里被她施以冷暴力的情景,眼泪姗姗落在嘴边。舌尖由此尝到一丝苦涩的咸味。
“呜呜……”
犹如哽咽般的记忆挥之不去,注定了今晚会是一个难眠之夜。
隔天早上我很迟才到校。似乎是因为心神不宁而有些感冒了,起床得很晚。
本打算以此为借口不去教室的,但阮梓瑜多半会觉得我是“畏罪潜逃”。也许她等不到我来学校,就会用手机发来绝交短信也说不定。
我感觉自己好像一条躺在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一样,是为了一点点饵食才让自己沦落到这个地步。归根结底是自己自作自受,也怨不得别人……
“咦,涵雨同学?早上好……”
在我这样想时,恰巧和前边的学生对上视线。提着手提袋的梁希玥瞪大眼睛看着我。话语间似乎带有稍许的迟疑。
她落在两侧的双手略带僵硬地张开。我看得出她试图隐藏惊讶之情,不过收效甚微。她大概在想我为什么还有颜面来学校吧。
我勉强挤出笑容对梁希玥打招呼。在她挥手回应的当头,我才看见阮梓瑜还站在她的身后,平静地投来冰凉的视线。
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在反应过来之前,目光便不由自主地朝她的嘴唇移过去了,我的体温也因而骤然升高。
没想到会在校门口碰上她。慌乱之余,刚做出来的笑容如同烤焦似地凝固在脸上。
“啊……”
梁希玥好像也是这时才意识到阮梓瑜的存在,有些不自然地回头。阮梓瑜只顾看我,使我不由得地将视线移向别处,又恰好和再次转过来的梁希玥对上视线。
三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仿佛陷入沉默的泥沼般在校门口呆立了许久。就算我和梁希玥想缓解尴尬的氛围,却也难以找到合适的措辞,只得任由现场的气氛不断地跌落下去。
即使在场的三个知情者都默契地没有提起,我也知道现在的气氛和自己昨晚强吻阮梓瑜的行径脱不开关系。
“话说……”
沉默了许久之后,梁希玥像是找好措辞似地,终于带着爽朗的表情开了口。然而,她只说了一句话不到就被阮梓瑜打断。
“行了,快点进学校吧。不然年段长要批评我们了。”
“欸——”梁希玥不甘心地撅起下唇。似乎在表达话语被打断的不满。
“快、点、走。”
阮梓瑜皱起眉头,语气强硬地低声说道。梁希玥也只得叹了口气,悻悻地住口。
我站在原地望着阮梓瑜在瞥了我一眼之后,领着梁希玥拐进转角。直到被门口值的年段长催促才赶忙进校。
我……算是被阮梓瑜讨厌了吗?
毕竟是我有错在先,不管被怎么对待都不会有怨言。然而她却没有骂我或无视我……虽然没有给我好脸色看,但真要说起来她平时也是这么对待我的。光凭这一点也看不出她有没有在生气。
“搞不懂啊……哇!”
我低头寻思着有关阮梓瑜的事情,结果在进教室时不小心和别人撞上。还没来得及道歉就感到前额传来一阵疼痛。我的脑袋好像被教科书给拍了一下。
是阮梓瑜。
会随便把我当成地鼠敲的人也就只有她一个了。
“呜,对不起……”
虽然我下意识地就开口道歉,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为了哪件事情而道歉。
是强吻的事情,还是不小心撞到她的事情呢?
“哼。”
阮梓瑜也不答应,轻哼一声便接着走向门外。她怀里抱着数学课本和练习卷,应该是去找早读值班的老师请教数学题吧。
我在心里回味着这次擦肩而过,愣愣地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怎么说呢……阮梓瑜的态度,和我想象的似乎稍有不同。
没有对我做出回绝的姿态,而是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她那副嘟着嘴,不肯对我说话的模样,令我联想到年幼的孩子在静静地生闷气。
换句话说,就是在闹脾气。
这么形容我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
强吻阮梓瑜的后果,难道就只是对我闹脾气而已吗?
不不不,再怎么说都不可能吧?可是——
“总觉得,有点可爱呢……”
我不小心说漏了嘴,引得同桌的齐清缘投来诧异的眼神。我赶忙找借口岔开她的注意。
早读铃声敲响时,阮梓瑜跟在老师后头从前门进来,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我总感觉她似乎有意无意地瞄了我一眼。
虽然有可能是错觉,我还是对于这样的状况无比振奋。
我不敢认定阮梓瑜对于被我强吻一事毫不在意,但就现在看来,她貌似也还没有讨厌我到连理都不愿意理我的地步。
该说是“柳暗花明”,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呢?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阴霾不散的心情突然间明朗了许多。
不管怎么说,无论是道歉也好,还是“乘胜追击”也罢,首先得去找阮梓瑜才行。
我握紧拳头为自己打气,在心底暗道“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