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擅自就安排别人来我们家住！”
“哪有什么擅自。人家也是这么希望的吧？”
“这——”
我刚要厉声反驳姐姐的说辞，喉舌却又在瞥见尚涵雨的面庞时僵住。
她的睫毛低垂，双眸转来转去，视线却犹如胶水一般黏在我身上。微微弯下的嘴角，令我联想到宠物店里祈求被人买走的小狗。
如果我表示强烈反对，她是不是会当场哭出来？
明明是只要说句“不要”就行的事情，我居然会觉得难以言语，就如同声带被人从身后勒住一般。
我第一次体会到拒绝一个人有多么困难。甚至光是冒出这个念头就会难受。
是因为这个人是尚涵雨吗？
我无法作声。姐姐见我这副模样哈哈大笑。真不知道她在得意什么。
“再说了，要是我在路途中醉倒的话，梓瑜有信心一个人把我搬上楼吗？”
“……”
“所以，就让小同学和我们回去吧？”
姐姐以询问的语气开口，然而脸上却是笑眯眯的，完全是一副笃定我会答应的表情。
我默默在心里叹气，就此转头不看她们。算是默认了尚涵雨跟我回家。
没必要在这里让大家不开心。
怎么说呢，我姑且也是会照顾人的。大概吧。
至少在照顾尚涵雨这一点上，我有信心不输给别人。
“话说，姐姐你到底喝了多少红酒？”
回到家后，我把外套脱到衣帽架上，回身询问还在玄关换鞋的姐姐。
“嗯……大概四分之一瓶？”姐姐稍微回忆了一下后，点头说道。
那不是根本没喝醉吗？
我可是见过姐姐一个人就喝掉半瓶白酒的。区区四分之一瓶红酒这么说都不至于灌倒她。
话说如此，我也没有去戳穿姐姐之前说的谎。她大概也只是想给我提供一个邀请尚涵雨到家里的借口，又或者说，给我个台阶下。
我悄悄望向依然站在门口处，还有些局促的尚涵雨，想说她应该没有发现。此后又瞧了姐姐一眼，发现她正对我眨着眼睛……
还是假装不知道她的意思好了。
尚涵雨在来的路上已经打电话告知过家长要留宿了。
我没怎么听清楚对话内容。但她自从打完电话就一副几乎快要喜极而泣的样子。我想她的父母多半是答应了。
尚涵雨的父母似乎是管得很严的类型。他们答应得那么轻松，或许是因为对我的印象很好？
出于不想让姐姐再调侃我的目的，我赶快拉着尚涵雨进自己房间，把姐姐晾在外面。
虽然家里还有一间空房间，但是没有收拾好。至于为什么不趁睡觉前把房间收拾好……总觉得大家都默契地避开了这个话题。
也不是第一次和尚涵雨睡同一张床了。习惯了就好。用不着难为情。
我当然是这么想的，但其实自己的心里也不免有点忐忑。
那可是几天前强吻过自己的人耶……就算自己只要稍微等她一眼就能让她害怕得发抖，也不应该那么放松警惕才对。
但待在她身边时，就是有一种可以放松下来的感觉。
可以很自在地欺负她，也不用担心她会突然消失不见。
这或许可以形容为一种别样的安心？
尽管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却也找不到更合适的说辞。
“啊，快坐下来吧。”
我在房间的沙发上坐了有段时间后，才发现尚涵雨还紧张地站在一旁打量着我，于是便点头示意她坐下。
我倒是觉得她用不着那么紧张，毕竟都来了那么多次了。
但如果自己真的这么和她说，她大概只会更加紧张。关于这点已有前车之鉴，我自然不可能再犯。
我默默地等待尚涵雨三番打量完我的神色，然后才战战兢兢地在地毯上抱膝坐下……咦，坐地板吗？
我有些不知道这么说才好，为此哑口无言地看着她。其实我的本意是想让她坐到床上去的。
她像这样坐在地上仰头朝向我，看起来便会令人觉得有些卑微。
……算了，也没差。
我撇了撇嘴，心想自己大概也不排斥这样。
“那个，梓瑜……”
尚涵雨小声地向我开口。声音不知为何有点像是在对空气说话。正当我这么觉得时，才发现她尽管叫着我的名字，目光却别捏地朝着一旁，没有看向我。
这样可不行啊。
我突然起了逗弄尚涵雨的心思，故意跟她说自己没有听清。
尚涵雨在低头犹豫了一会儿后，选择改成跪坐的姿势膝行而前。
虽然她靠近点我是会听得更清楚……但正常来说不应该把声音放大吗？我没想到她会选择这种最麻烦的选项。
不过也无所谓。能看到尚涵雨的耳朵染上红晕就已经不虚此行了。
“那个，我是想说——咳咳！”
尚涵雨在靠近到快抱住我的双腿的时候猛然抬头，结果刚把话说到一半，就捂着胸口开始呛咳起来。
我赶紧按住她的肩膀，用尽可能温柔的声音叫她冷静点。
“来，跟我做深呼吸。”
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才见她平复下来。她的脸色也由苍白逐渐变得红润。
真是的，明明没有哮喘之类的疾病，她是怎么才能激动成这样的？
“好了好了，要说什么就说吧。”
我略带无奈地俯下身去，一边摸着尚涵雨的脑袋一边开口。
总感觉这么做有些高高在上。不过她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梓瑜，我是想说、想说之前的事情……”
“……”
之前的事情，也就是和梁希玥一起去商业街的那次吧。
我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但不知为何却将目光从跪坐在面前的尚涵雨身上移开。
“对不起！”
她在大声喊出道歉的话语之后，如同想要向我磕头一般猛然低头，险些将脑袋探进我的双腿之间。
“你先等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拼命托住她的肩膀。她却像个出了故障停不下来的机器似地继续用力，同时不断重复着“对不起”三字。
我声嘶力竭地喊了好多次才让她放弃磕头的意图。
尚涵雨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我，搞得我也很伤脑筋。
要是就这么简单地在她道歉之后原谅她，总感觉有些对不起自己的初吻；但要说让我朝她发火，自己心里又没那个火气。
原谅她也不是，朝她发火也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