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一周了吧？”
我在做完值日后迅速赶到心理教室。阮梓瑜见我进来，便稍稍抬头，面带微笑对我如此说道。
我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今天是我和她开始交往的第六天。
不过，在我看来，她答应我的告白还恍如昨日。以至于当我被她像这样随和地招呼时，又像以前那样紧张了好一会儿。
前额和手心冒出汗珠，眼神也飘来飘去地，无法控制。直到再次被招呼才从慌乱中回神。
阮梓瑜朝我挥手，而后拍了拍沙发椅的另一侧。看样子，是要我在她身旁就坐。
其实早在交往之前，我们在这处小空间内就有了约定俗成的固定座位：阮梓瑜占据着靠近窗户的沙发椅；而我通常从边上搬来一张没有扶手的靠背椅，坐在她旁边。
然而今天，我似乎得到了与她共坐同一张沙发椅的许可。
更准确地说，是允许我枕在她的大腿上。
“不要晃脑袋，我会痒的。”
阮梓瑜撅起下唇，有些不满地用手捏我的脸。
其实不是我故意乱动，而是她的双腿太过纤瘦了。我很难将脑袋稳稳地放上去。
我翻来覆去地尝试了一会儿，才找到一个合适的姿势让脑袋不会滑落。
她的大腿有些凉凉的，好比打磨光滑的玉石。把脸蛋贴在上面会很舒服。
在我感受着时她的大腿触感时，她也将手指伸进我的头发，好似梳理一般在其中来回拨弄。
“话说，你那些朋友有对你……或者对我们说过什么吗？”
当我沉迷于阮梓瑜提供的膝枕服务时，她忽然低头，向我开口说道。
“说什么……是指？”
“呃……”
不知为何，她的脸颊微微泛红。感觉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就是，发现我们在交往啦！”
阮梓瑜很用力地拍了一下我的额头，接着如同要掩饰害羞一般将脸转向一边。
我的女朋友好可爱。
我贪婪地想欣赏阮梓瑜害羞的表情，结果很快就被她察觉并捂住了眼睛。
“其实今天早上，梁希玥忽然问我是不是在和你交往。”
阮梓瑜有些小声，但听起来很不服气地讲道。
“而且，她还说她这周一就觉得我们不对劲了。只是那时还不确定，所以一直没问我……你说，我们真的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唔……她问你的时候，你是怎么回答她的？”
“我没有回答她。”
没有回答不就等于承认了吗。
我有些无奈地看向阮梓瑜，感觉她似乎还在疑惑为什么会被别人看出端倪。
虽然这位大小姐总是面无表情、看起来很难懂的样子，但在恋爱方面还真是单纯得可以……可能是因为很少和同龄朋友聊天，所以缺乏这方面的常识吧。
不过一般来说，也不会有人去打听两个女孩子之间有没有谈恋爱吧？梁希玥那么随便地去问别人这种问题，某种意义上也的确挺厉害的。
“总之，你那些朋友可能已经察觉到什么了。就算没发现我们在谈恋爱，也应该觉得你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才对……反正，你去打听打听就是了。”
“唔……好吧。”
阮梓瑜只叫我去探听别人的看法，却没叮嘱我小心别让别人发现我们在谈恋爱。
大概她也没打算隐瞒我们之间的关系吧。
而且，我总觉得她在谈及恋情被梁希玥发现时，脸上浮现过一丝微不可察的高兴。
“清缘，你觉得我身上有什么改变的地方吗？”
“呃……你最近在减肥吗？”
为了满足阮梓瑜大小姐的好奇心，我首先挑选了自己的同桌下手。结果齐清缘只是歪了歪头，有些不确定地回答道。
突然问别人自己有没有变化基本上都会得到这样的答复呢。就像过年时久没见面的长辈总是会说你“胖了”或“瘦了”一样。
“难道说，你化妆了？或者有在健身什么的？”
齐清缘满脸疑惑地打量着我。看来基本可以排除恋爱被她发现的可能了。
“欸欸！你们在讨论什么？是‘听劝改造’吗？”
“是涵雨她问我……”
宋云璐和冉艺铃恰好在这时经过我们的座位，便一起跟着加入进来。
“唔唔……我倒是觉得涵雨最近几天改变了不少。”
在听齐清缘简单说明情况之后，宋云璐便摸着下巴开口说道。
“最明显的改变是稳重了很多吧。”
“稳重？”
“嗯。像是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莫名其妙地原地绕圈、不会突然开始垂头丧气之类的。”
宋云璐刚一说完自己就笑了起来。齐清缘在卷着自己的头发想了一会儿之后，也跟着说了：“好像是这样。”
呃……我以前真的有那么夸张吗？
听她的说法，就好像在说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人似地。那个想着暗恋对象就忘了要走去哪里，被晾在一边不管就觉得天昏地暗的人到底是谁啊？
“还有，你是不是变得更认真了一点？前两天我还看见你在翻一本难懂的书来着。”
宋云璐提到这件事，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我。齐清缘也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我总觉得自己的嘴角又开始了抽搐。
那本书其实是阮梓瑜硬塞给我的。拿到之后我还没怎么看过。
除了在刚见面时她向我推荐过几本书以外，之后她就没再强迫我去阅读文学名著了。
我还以为她是知道我没兴趣，才不再鞭策我了。但交往后不久，她又突然塞给我一本书。
只是因为阮梓瑜没规定我在什么时间内看完，所以我一直都没翻开。
“我还以为只有梓瑜会看那样的书呢。”
“欸？……”
宋云璐突然提到阮梓瑜的名字，让我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被看出了什么。但仔细观察她的表情，才发现她好像真的只是随口提到而已。
我抚着自己的胸口，偷偷在心里松了口气。
我是觉得自己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变化，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是个比较会画画的普通学生而已。
就算因为喜欢上了另一个女孩，脑袋变得有一点点奇怪，也不至于被人看出来才对。
然而，在我看到冉艺铃的眼神时，方才产生的想法却强烈地动摇了起来。
她从头到尾都只是默默的听着我们三人的对话，但就在她与我对视的那时，我却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一丝了然的意味。
我刹时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个玻璃瓶似地，心中的情感全都一丝不挂地展示给了她。
“啊，话说，我好像看过小涵手里那本书来着。”
冉艺铃忽然拍手，微笑着望向我。
“那本书讲的是一个很浪漫的爱情故事，我就不剧透了……不过小涵，你最好还是读一下比较好哦？”
“……我知道了。”
果然，什么瞒不了她。
阮梓瑜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
在我因为羞耻而感到坐立不安时，一双纤手悄然从背后搭上我的肩膀。
“你们，在讨论什么？”
优美的声音自身后而来，与之一同到来的还有后背柔软的触感。
阮梓瑜从后方靠近。不知道是不是想恶作剧的缘故，她好像刻意压低了动作的声响，仅仅是突然用双手环住我的脖子，还一并将柔软的身体也贴了上来。
她的几缕发丝仿佛柳梢似地垂在我眼前，晃呀晃的，时而轻轻地碰到我的面庞。
“我们是在讨论涵雨有什么改变啦！不过……”
宋云璐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迟疑。她的眼珠转来转去的，也不知道是瞧见了什么。
站在一旁齐清缘和冉艺铃也不约而同地面露思索的表情。
“真的，很明显呢。”
“没错。”
“想不到会变成这样呢……”
我见到她们突然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一边窃笑着，一边说着些我听不明白的话，顿时觉得一阵不安。
我抬头看向从背后抱住我的阮梓瑜，想从她那里找到答案。没想到她在见到我脸色的瞬间，同样掩住嘴唇轻笑了起来。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呀！”我急切地发问。
“涵雨，你看看你的脸吧。”宋云璐嗤笑指着我。
我的脸上有什么吗？我摸自己的脸庞一遍，也没有摸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齐清缘从她的抽屉里取出一个梳妆镜，将其打开正对着我。
低头一看，便在镜中见到一张因为羞惭而红得恍如梅花一样的面孔。
“……”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所谓“情绪都写在脸上了”是什么意思。
大概就是用来形容我这样的情况吧。
已经明显到不能再明显了。恋爱的端倪，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我默默地心想，然后僵硬地抬头。
冉艺铃、齐清缘、宋云璐她们，都面带着一副好似守望般的笑容望向我，当然，同样还有我身后的阮梓瑜。
我看着自己的这些朋友们，心情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可以释然了。
变成现在的这副样子，或许也说不上一件坏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