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苏烟澜晃醒的。
醒来的时候卡车已经停下了。
道路两侧已经从荒原变成了废弃的屋子和荒废已久的田地。
田里没有水,有的只是雪和野草。
周遭的屋子大多倒塌了,站在车里,我向着远处看去,隐隐绰绰能看见高楼的影子。
“秦悦小姐。”
苏烟澜搓了搓我的头,刚睡醒的我还有些迷糊,但也许是当鹌鹑当久了的缘故,哪怕是这样迷茫的状态,我仍没有反抗的意思。
“嗯?早安,烟澜小姐…唔…”
烧还没退,我有些口齿不清,脑子浑浑噩噩,短暂的呆滞后,我摇头晃脑的强行让自己清醒过来。
“距离天亮还早呢。”
苏烟澜的话音落下,我也彻底清醒,这时候才注意到天还是灰蒙蒙的。
大概是半夜两三点的样子吧?看来这一觉我没能睡多久。但比起之前做噩梦的那回,还是要好上太多了。
起码不会在梦里也疼的发慌。
车下,士兵们开始在周围扎营,卡车的空间有限,自然是没有帐篷一类的东西的,所以人们都尽量在废弃的房屋附近寻找能够遮风的地方。
和苏烟澜下了车,在路边看到一座塌了一半的屋子,环顾四周,其他还勉强能挡风的地方已经所剩无几,还有一大半士兵没能找到住处。
“就这里吧。”
已经没什么好挑的了,再浪费时间的话就只能在车上过完这一夜最后的时间了。
虽然车厢里也不是不能挡风,但空间多少还是有些狭小,不出意外的话,天亮就要进入重度辐射区了,如果不好好休息会儿的话,会很糟糕。
“嗯。”
苏烟澜也没什么意义,任由她牵着我的手,我们一起踏过倒下的门槛和门口的砖瓦,进了屋子。
这所废弃的屋子只剩下了两面墙,木质的房梁倒下来,一段陷进地面,另一端还靠在墙上。
俯下身,我穿过挡路的房梁,来到这两面墙的墙角,整座屋子只有这里的上方还挂着些许瓦片。
与其说这是屋子,倒不如说是残垣断壁更合适。
地面上全是碎裂的砖块,瓦片,零星的水泥屑,幸运的是大雪把这些可能伤到人的东西都给覆盖住了。只要不作死的把雪刨开,就不会悲这些渣滓硌到。
仍旧静静矗立的墙壁上,能够看到烧焦的痕迹,还有显眼的弹痕,这些都是几年前战火留下来的痕迹。
“休息吧。”
苏烟澜走过来,在我身旁坐下,倚靠着被烧焦的墙面。
地上的雪有些冷,寒意穿过衣物,渗进皮肤里,让还在发烧的我脑子清晰起来。
不能就这样睡着,不然我的病只会更加严重。
这样想着,我强撑起无力的身躯走出了屋子,寻找可以点燃的薪柴。
“呼…还好…”
摸了摸口袋里的火柴盒,我开始庆幸起来,正是因为随身带着这东西,我才不用担心怎么搞到火种。
屋子的墙根处总是有些杂草,虽然受了潮,但却也没彻底湿透,勉强能够点燃。
我将它们一根根拔出来,没多久,我就有了一小把易燃物。
又从屋子的废墟里翻找着各种木板和木棍,最终才勉强凑够生活的材料。
把稍微干燥些的木板和木屑搭成一个拱形,我将从墙角扯来的杂草一点点放进那小空间里,然后拿出火柴,将杂草点燃。
房梁下方,伴随着浓烟,火苗燃了起来。
“生起来了。”
庆幸的松了一口气,如果火生不起来的话,我大概只能选择回到卡车的车厢上去。
把剩余的木材凑到火堆里,我回到苏烟澜的身边坐了下来。
靠着她的肩膀,听着火焰的滋啦声,心里稍稍安定了下来。
又可以放心的睡觉了。
屋舍外,传出士兵们巡逻的脚步声,无论如何这里都是在辐射区,警觉一些总是没问题的。
身旁,苏烟澜似乎还没有睡着,将脑子重新变得迷糊起来的我抱在了怀里。
温暖的怀抱,下意识的蹭了蹭,然后很快就意识到不对。
睁开眼,我和苏烟澜对视着。
这是又在给我染上味道么?
问题还未说出口,屋外,异样的脚步声响起。
透过橙红的火光,隐隐绰绰能看见房梁后的人,是秦黛。
栗色的卷发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温暖,之前被踩在脚下的经历难以忘怀。
我的身子僵硬起来。
她来干什么?
“秦黛?”
从苏烟澜的怀里挣脱出来,我起身,仔细去看那双不带感情的蓝色双眸。
的确是秦黛本人没错了,特别是那只银色的手臂,不会认错的。
“嗯,是我。”
她跨过房梁,然后倚靠在火堆边,静静的看着我和苏烟澜。
“秦黛小姐。”
苏烟澜微笑着对她问好,她回以礼貌的笑,但却马上又变回那副冷酷的样子,冷冷的看着我。
“你来这里干什么?”
双手撑着身后粗糙的墙壁,我轻声发问。
当问题出口时我便后悔了,她愿意靠着就靠着,为什么要多嘴呢?万一惹人家生气,又要挨一顿打。
我现在这个状态可承受不起…
轻轻摸了摸左肩那个被狼咬过的位置,现在已经不那么麻木,轻轻按压就会传来很明显的痛感。
虽然我其实有点怕疼,但会疼总比没有知觉好,如果什么感觉都没有了的话,那手臂也就废掉了吧。
“睡觉。”
她似乎不想与我交谈,伸出一只手放在火堆前,感受着温暖。
好吧,大概是看见了火光,所以来这看看,发现是我生的火,就干脆不走了。
“哦哦。”
心里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特地来找我的就好,她爱烤火就烤吧,反正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不再强撑着疲惫的身子,我坐了下来,靠着墙闭上眼睛。
虽然其实心底深处不想分享火堆,但是这样弱的我有什么资格拒绝别人呢?
摒弃杂念,把火堆旁的秦黛当成空气,困意很快再次侵扰了我。
精神恍惚中,我好像听到了秦黛和苏烟澜的谈话,是什么呢?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