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啊…又是无关紧要的噩梦么?”
金色的麦田,湛蓝的天空,末世后再难见到的局面。
真实的体感,清晰的意识,我已然明白这又是一个噩梦,而且是能够真实感受到痛苦的噩梦。
不知怎的,好像从我开始吃抗辐射药起,噩梦便来的频繁许多。
正当我好奇这一次的梦境又要从何开始始,云层渐渐合拢,深色取代了白色,雨滴落在我的身上。
冰凉的液体浸湿长发,也浸湿了身上单薄的衬衫。
低下头,我这才发现身上已不再是棉衣,而是之前常穿的衬衫。
洁白的衣物被雨水打湿,隐隐透出肉色,但我却不甚在意。
这是一个梦,不会真的有人看到我的躯体,哪怕我将全部衣物都脱下然后在雨中狂奔,也都是无所谓的罢。
“…”
沉默着,我看到麦田远处那些低矮的房屋,还有房屋旁的沥青路。
远远的天边是隐隐绰绰的高楼,在雨幕下并不清晰。
麦田周围的房屋是有灯光的,很显然,这里还是有人烟存在的。
“末世前的光景么?”
如此作着判断,我在麦田中坐下,坐在那被雨水沁润的土地上,泥土贴在我单薄的衣物上,鼻尖是耕地和农作物特有的芬芳。
或许也说不上芬芳吧,总而言之,是能让人安心的味道。
我不会感到安心,因为这是梦,而且是个噩梦。
为什么如此确定这是噩梦?因为我睡着前吃了那抗辐射药。
果然,不出意外的,雨天的祥和并未持续太久,远处,刺目的火光震天,蘑菇云升上高空,连雨云都被吹散。
这场雨没能持续多久便被迫结束了。
眼睛被强光刺激,眼前的一切都归于黑暗,刺痛感让我忍不住倒在地上打着滚。
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流下,顺着脸颊,为被雨水浇透的身体带去一丝暖意。
这是我的血,我的眼睛在流血。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眼睛?”
捂着我的眼睛,我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咬着牙,努力睁开双眸,眼前是一片模糊。
麦田消失不见,马路边的房屋沦为废墟,枪声和炮弹爆炸声取代了雨声,时间仿佛一瞬间被跳过去许久。
此刻,已然是起义者和政府军激战的时候。
那些经过改造的车辆,还有那一群群随着车队行走的步兵,见人就杀,见钱就抢,所谓义军,不过是个噱头。
恍惚中,我的身旁,一个士兵轻拍着我的肩膀,上了刺刀的枪抵着我的腰侧,划破衣物,刺破皮肤,又是一抹温热出现在我的身体上。
他要干些什么呢?
如此思考着,努力转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脸上长了马赛克的人,没错,是真正意义上的长了马赛克。
无论怎样真实,我终究是在梦里,对于完全陌生的人或事,大脑自然不可能编制出一张正常的脸。
“…”
沉默着,视线再次被夺走。
在视线消失的最后一刻,我看见苍穹被撕裂了,可怕的激光束从常人一辈子都不可能触及的高空射下,将周围一切的起义军都融化,或者说是分解?
没有灼烧感,也不会感觉到烫或者热,只是一瞬间,一切的生命都化作粒子消散了,也包括我被那士兵触及的右臂。
“啊啊啊!”
也许是因为太过迅捷,我甚至直到数秒之后才感受到疼痛。
眼睛自然也没能逃过折磨,血混合着泪,不断的从眼角涌出,顺着面部线条流了满脸。
温热的液体流进嘴里,咸的,腥的,恶心的。
试探着伸出左手去抚摸右肩,能感知到的是一块被烧焦的肉。
没有流血,伤口在被制造出的一瞬间就被烤干,能够摸到的只是丑陋的伤痕。
在梦境里,我再一次见识到了人类的武器能有多可怕,那恐怖的激光束刹那间消灭了上千平米内的一切生命和装甲,但却可以不伤土地分毫,能量也几乎没有溢散。
激光束触及到哪里,哪里的活物便被消灭,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哈啊…”
我喘着粗气,跪倒在地面,双眼中,血和泪仍旧止不住的流着,撑着地面,我能听见液体滴落在泥土上的声音。
“秦悦,秦悦?”
有谁在叫我?是谁呢?在梦中,这声音听不真切,我于是向前伸出剩下的左手,试图在身前摸索着什么。
最终,被我触及到的仅有自己温热的血泪,毫无价值,毫无用处。
…
意识渐渐消散。
“哈啊…哈啊…又要醒了么?真好啊…”
……
“秦悦小姐,你又做噩梦了。”
睁开双眼,眼前的苏烟澜都有些模糊,好一会儿那些重影才融合在一起。
我差点以为噩梦里的失明要变成现实了。
“抱歉…我睡了多久?”
带着歉意的笑,我注意到档案室里已经升起了火,房间的一角,那些已经失去用处的卷宗还有那些拜访书籍的书架成了薪柴,火光下,苏烟澜的面容愈发和蔼起来。
火焰是她升起来的么?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呢。
下意识的摸摸口袋,那盒关键时刻能够救命的火柴消失不见,抬起头方才注意到苏烟澜手中正拿着装火柴的小纸盒,在我眼前晃着,脸上的笑意像是在嘲笑我的局促。
“呼…”
从她手中接过火柴,心里松了一口气,还行,起码不是丢了或者被哪个不认识的人拿走了。
“秦悦小姐,你睡了好几个小时,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这样说着,她轻轻拍了拍我的脸颊。
“…原来已经这么久了么?”
精神还有些恍惚,我没想到梦境中明明很短的一段时间,现实里却已经过去那么久。
更加让我厌烦的是,明明睡了这么久,可我仍是满身疲惫,睡了,但是没完全睡。
“嗯。累的话再多睡儿吧。”
将我从怀里放出来,苏烟澜起身,从散落满地的尚未被当做柴薪的书籍中随手挑了一本,然后靠着被擦拭过的墙壁静静看了起来。
而我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在我睡着的这段时间里,我都没吃过抗辐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