亘古不化的冰山离开了摇光峰。
一路上,不知道多少来往的弟子被姜白衣阴沉的脸色吓得腿肚子直哆嗦。
遥想起师姑上次生这么大气……
还是几年前明王亲至,于山门外苦等数月,只求师姑青睐。
那明王等便等了,却偏偏每日运功朗诵所写之相思情诗……其对仗之不工整,遣词用字之滑稽,通篇朗诵之尴尬,让师姑几乎每天都黑着脸出门。
而如今。
类似的表情再次在姜白衣脸上出现。
不知缘由,但躲开点就对了。
而姜白衣却懒得管一路上碰到的各峰弟子的神态。
烦都烦死了。
如今剑宗盛事将启,往日里繁华熙攘的山门更是热闹许多,此事若不能妥善处理…以师兄祁欢颜的嘴,再加上陆沉昭与自己的师徒关系。
姜白衣几乎想得到会引起怎样一种热烈讨论。
师兄有句点评很是毒辣。
怎么说的来着…年下小徒弟倒追高冷师尊?
这剧情放在前世,也足够写一本篇幅百万的畅销小说了。
本以为老天对她的惩罚是车祸。
前四后八,疯狂碾压。
然而眼睛睁开,便成了孤家寡人,地狱开局的摇光一脉最后的传人。
还特么是个女子!
好,这便是老天爷全部的惩罚了吧?
还是我太年轻了……
老天爷只是大招CD还没转好罢了。
这不,CD刚好就来了波大的。
当年在临安城里因为心软而带回山上的孩子,如今揭竿而起只想迎男而上……不对,应该说不(不)敬(进)仙(先)师(湿)!
惆怅死了。
比即将要面临的破境还让人烦闷。
姜白衣在山门里漫无目的地闲逛了许久,直到霞光染红了半边苍穹。
还是开心不起来啊。
回摇光峰也不想回……那个逆徒如今在殿中闭门思过,眼不见心不烦!
别想与人说一说心中苦闷…可姜白衣实在是想不到该找谁了。
唉。
造孽啊!
水泥封心倒是稳的一批,奈何总有苍蝇想叮无缝的蛋!
想想这些年来修炼的心酸…唯一的乐趣便只剩下教诲三个徒弟,如今大徒弟秦蒹葭修炼有成,俨然成了剑宗年轻一代最受人追捧的小美人。
二徒弟裴疾虽然生性浪荡,但骨子里却是个谦逊知礼的好孩子,他整日游手好闲沾花惹草,也只是因为所选之道路使然罢了。
偏偏这个陆沉昭……
昔日最为溺爱,也是姜白衣自己认为最乖巧的徒弟。
怎么,就如此……
胆大妄为!
修行一途难如赤脚登天,这个逆徒偏想些不着调的情情爱爱,如此轻浮,如此幼稚,简直枉为我姜某“无产阶级教学流“的传人!
此时的姜白衣俨然忘记了自己信誓旦旦的讲给陆沉昭的那些话。
“看来……”
姜白衣满脸严肃。
有必要开一次局部师门会议了。
蒹葭那孩子这会儿大概率还在丹房里挥霍天赋和青春——她从来都不是炼丹的料子,偏偏对那些让人头脑发胀的药理知识感兴趣的很。
姜白衣甚至觉得,秦蒹葭努力修炼就是为了丹炉爆炸的时候可以受伤轻点。
然后是裴疾。
从毅然决然地拿起那本摇光一脉几乎尘封百年之久的秘典,转修至今已经有四五年了吧?
那孩子一直都是有话憋着不说的,纵使名声烂大街也从来不屑解释什么。
浮生一剑的修行要始终重复着同样的事情,此时的裴疾大概正在别的峰里和某个女弟子谈情说爱吧。
轻浮归轻浮,但他从来不做那事。
知晓自己大概永远无法为哪个姑娘负责,裴疾便始终坚守本心。
正所谓自家事自家晓。
别人眼里的怪胎、异类……或者说声名狼藉的坏人,在自己眼里…从来都是那个隐忍到让自己心疼的小孩子啊!
姜白衣闲逛着,直到夜幕降临。
终于,
秦蒹葭与裴疾先后回了摇光峰。
摇光殿内。
秦蒹葭与裴疾规规矩矩地跪坐着,他们面前则是满脸惆怅的姜白衣。
裴疾生了幅好皮囊,丹凤眼、鼻梁高挺,薄唇始终勾勒着一丝好看的弧度,仿佛这世间烦恼皆如浮云,时常保持着惬意。
他的习惯与姜白衣正好相反——比起自家师尊千篇一律的白衣袭身,裴疾却偏爱颜色鲜艳些的衣服,刻板教条的弟子服饰从不会出现在他身上。
比如今日,裴疾便穿了身青色长衫,腰间挂着一柄袖珍玉剑。
谁见了不赞叹一句翩翩公子呢?
再说秦蒹葭。
作为自己收的第一位爱徒,秦蒹葭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脏兮兮的小姑娘了。
柳腰纤细而不瘦,身段凹凸而不腴。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那张天真无辜的鹅蛋脸,不知让多少少年彻夜辗转。
此时。
秦蒹葭与裴疾皆是如临大敌。
谁也不敢先开口,只等着师尊说那所谓的“师门重大事件“。
酝酿了好一会儿情绪。
眼看着一炷檀香将熄,姜白衣才缓缓开口:“今日之事,惊世骇俗……”
“你们可知。”
“今日里,你们小师弟……”
还是有点难以启齿。
却不想,裴疾瞪大了眼惊呼道:“向师尊表白了?!”
“嗯?”
欸?
咦?
你怎么知道的?
姜白衣疑惑的看了眼裴疾,又瞅了瞅波澜不惊的秦蒹葭。
这……
什么表情?
见到师尊的目光投来,秦蒹葭适时的“大吃一惊“:“啊?师尊你才知道?”
莫非你们俩早就知道?!
然而,秦蒹葭接下来的话,便彻底肯定了她的猜测。
“师尊,此事还是由裴疾说吧…都是他告诉我的。”
裴疾点了点头,满脸的笑意。
“师尊,这事儿我门儿清!”
说着,眼底闪过一丝追忆:“我记着是两年前的事儿了吧,师弟那时候才十五……”
“当时师弟练剑心不在焉的,我便问他为何如此。”
“师弟却是支支吾吾的,只反问我一句,若是喜欢上一个女子该要如何……”
裴疾描述的绘声绘色。
“当时我高兴极了,小师弟终于是长大了啊!”
“我就告诉他,喜欢一个人就要勇敢的追求,即便当下的状况或许不太合适,但最起码也要循着心中所想努力才是。”
“师尊是否还记得?”
裴疾问道。
姜白衣皱了皱眉,心中有些火气翻腾。
很好!
一个个的。
真不错啊……
都瞒着我。
我看你能说出来个什么子丑寅卯!
便勾了勾唇,“记得什么?”
裴疾感慨,“我记得那次挨板子可疼了!”
“就两年前我和师弟偷喝师尊酿的竹子酒,在殿前酩酊大醉四处呕吐……”
“其实,我是为了撬开师弟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