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冉已在云汉殿中呆了四日,整天就是跟长情大眼瞪小眼,脑袋都要呆傻了。
长情也要傻了,长情大多时间都是原身形态,猫家的作息,不,他的作息大多也都是白天睡觉晚上清醒,上午睡觉下午清醒。
而祝冉此人及其手欠,她的作息与长情完全相反,黑猫睡时,她就贱兮兮的给拎起来;黑猫跑了,她就给抓回来,只是两天,困的黑猫走路都晃,索性白天睡,晚上也睡了。
悠穗离了几日,第四天时才回来,进屋就瞧见祝冉满屋子追着黑猫跑。
“......”
“祝冉!你在干什么!”
悠穗气的大喊。
黑猫见悠穗来,倒地下就装死。
悠穗气势汹汹的抓住祝冉的后领子就往外走,“我可都知道你做的缺德事情,以后让长情离你远点吧,他可经不住你折腾。”
“长情化成人形比我高一个头多,一点都不可爱了。”
悠穗踢了她一脚,“人家好歹也是少年人,你这满屋子追他跑,算怎么回事?”
祝冉有些闷闷不乐,“忘记了,他都长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
“这便是了呗,这里你年纪最大,但是你呀,最小孩性子。”
“哦”祝冉一歪嘴,贱兮兮的弹了她个脑瓜嘣儿
“物是人非喽”
“非个屁”
“呦,看来挺热闹。”广圻时不时的就要来看祝冉一番,免得她又闯什么乱子。
“这两天我可听说了,你给长情折腾不轻,你好端端的祸害他干什么。”
“正巧你来了,你看着她吧,我去瞧一眼长情。”悠穗只觉得心累,随意招呼两声,便去找长情了。
“我就逗逗他,没什么。”祝冉面向她,眼神却往门口瞄,“我今天...要走。”
广圻抱伞在怀,“想去哪啊”
“嗯......今天殿下忌日,我照旧要去看看。”
“手伸出来”
祝冉乖乖的伸出手,广圻用法术探测了一会,确定她的伤已经恢复,才放了心“你去吧。”
“嘿嘿,好。”
这几日,凤卿的灵力运转愈加流畅,已经恢复了七成左右,她跟随着神凰寻人气息的技法在林中穿梭。
林中正是阳光明媚,她望了望头顶的树荫,却见不远处有一抹熟悉的颜色。
熟悉的紫蓝色衣裙。
那人坐在一处碑前,自言自语不知说些什么,垂着头,时而悲伤,又时而苦笑。
凤卿站在那身后,望了她许久,曾经他们说的话又一句句的浮现在她耳边。
“凤家迎战者无一生还”
......
“当年便是敛星河失控,杀了你父亲。”
......
凤卿就那样注视着,心道。
她应该相信谁?
“祝冉?”
凤卿从林中走出,紫蓝色的身影缓缓转身,她的眼眸微红,脸颊两边还有未干涸的泪渍。她随意擦了把脸,拍拍右手边的石头,示意她过来坐。
“好久不见,阿卿。”
凤卿坐下,目光瞥到一旁的酒罐,问道:“你的伤好了?”
祝冉一笑,“那当然,我是谁啊,我可是......”
凤卿接话:“剑术小天才?”
祝冉无语,“广圻告诉你的吧,她还跟你说什么了?不要信她说的话,她就会说我坏话。”
凤卿只笑,不再言语,片刻,她才道。
“这里是?”
祝冉的笑容收敛了几分,“......殿下的碑。”
“你是说...这里是。"凤卿眉头紧锁,试探的向前走了几步,见到碑上的刻字,眼眶霎时红了几分。
碑上刻的,是寥寥几笔。
凤岚城之墓。
“我还在想怎么告诉你这件事”祝冉抿唇,面容几番苦涩。
凤卿默默的倒了一杯酒,倾倒在地上,这几天太多的信息压着她,压得她窒息。
“今天…是父亲的忌日吗?”
祝冉点头。
凤卿失落的盯着名字良久,之后走到不远处折了一枝花放在碑前,手指轻轻抚摸着沧桑的刻字,心中五味杂陈。
突如其来的事情一件又一件,若是最开始那时,她可能会情绪崩溃几近失控,但是现在,她察觉到自己已经有些麻木了。
她站了很久,直到感觉到祝冉在拽她的衣袖,才坐了回去。
“当年的事,你能仔细和我说说吗。”
祝冉抱着腿坐着,脑袋埋进了衣裙蹭了蹭,又歪头去看她,望着那双红眸。
“郁尘当年要吸收苍穹境的力量,来对抗其他家族。凤族被苍穹境的戾气所扰,终是不敌,那时候敛星河已经有了裂痕,剑灵…也就是我,伤重险些丧命,殿下为了救我,将自身神格舍给我……最后,要与郁尘同归于尽。”
“殿下死后,敛星河失控发狂,广圻赶来带走了敛星河。我醒来,已是五日之后……我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便都是大家告诉我的。”
“阿卿。”
祝冉伸出手轻轻触碰她的衣摆。
“我好冷。”
凤卿往里坐了坐,手拢住她的肩,“你的神格,是父亲给的?”
祝冉恩了一声。
凤卿细细斟酌着她说的话,先灵神族的神格竟能转舍他人,那她的神凰印凭空消失,是不是也跟神格有关……
她感觉到祝冉身子有些发抖,以为她的伤还没好,又往里凑了凑,抬指用法术窜出一朵小小的火焰。
“你会不会骗我。”
祝冉沉默了很久,“我不会骗你,外界众说纷纭,我没有办法。你的记忆还在恢复,我也不奢求你能完全信任我……”
凤卿算是信了她的话,但仍没有完全打消疑虑,“你的伤没好?”
“好了,只是这风有些凉,我很怕冷。”
“你可以用凤翎暖暖,就是那只你说的羽毛。”
祝冉抬起头,含泪的双眸一时深邃的看向她,“你,记起来了……?”
凤卿却摇头,不忍看她难过的样子,“应该快了。”
祝冉皱起了眉,可怜兮兮的伸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可末了又收回来,小心翼翼的。
“阿卿”她低下头,很久,站起身子,视线又落在那刻字上。
“我该走了”
这句话,似是在和阿卿说,又似是,在和凤岚城说。
“算着时间,该有其他的人来了。”祝冉擦干净脸,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你,和我一起吗?”
祝冉只是问问,她很想跟凤卿一起走,或者一起留下。
但是那些人并不喜欢祝冉,她不想和他们有冲突,她留不得。
所以,她也只是问问,保存着一点点的幻想。
“好”
凤卿也站了起来,向石碑重重行了一礼。
祝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半天,磕磕绊绊的说了声恩字。
凤卿也察觉到了身后有脚步声,想到她应该是为了躲避什么,“去哪?”
“……都行。”
“啊?”
……
眼前的林子变得稀疏,两个人漫无目的的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祝冉还沉浸在那不可思议里面,仍然认为她应该会留下来,怀念亲人,或者去寻找族人。
“你…为什么不留下来?”
“谁人不可全信,你不是要躲着点他们吗?”
“唔?那看来你信任我呀。”祝冉探头。
凤卿抿嘴,嘴角上扬,“不信。”
她笑着,但眼底却不含几分笑意,她总是会注意到祝冉眸中的鎏金色,耀眼的金色,带着寒川般的冷。
若你真是我的仇人,那我…
便要杀你。
“哦”祝冉可怜兮兮的撇撇嘴,“来日方长。”
林中偶有飞鸟略过,带走几缕清风。
在凤卿过去的记忆里,祝冉一直是一个冷漠的人,面如冰霜,不苟言笑。她那时就想着要逗她开心。
那时的祝冉留着将将到肩的短发,头顶梳了一个小小的啾啾,她就喜欢闲暇时候趴在桌子上睡觉,谁也不搭理。那时候凤卿年纪小,不知道这个新来的姐姐为什么不开心,就每天给她摘一朵小小的红色花,放在她的房间里。
后来渐渐的,祝冉也会回答她的问题,给她用长草编竹蜻蜓。
凤卿过了成年礼之后,便可以与长辈一同饮酒,而她的母亲,恰巧是个爱酒之人。
酒香四溢,却并不醉人,因此凤卿也爱饮酒。有一天祝冉突然来问她为什么喜欢喝,她支支吾吾,也答不出什么,就让她尝一口。
结果祝冉喝了一杯,脑袋摇摇晃晃的,竟直接睡下了,这件事还成为了两个人的秘密,祝冉总学着凤族长的样子,让凤卿保守秘密。
这算是那时候威名远扬的神剑敛星河的唯一弱点。
“你在笑什么呢?”
她们在一处河边坐下休息,凤卿发呆了半天,祝冉抓了两棵草就在她眼前晃。
“想到了一些以前关于你的事。”
祝冉好奇的凑过去:“比如?”
“比如,某人月下醉酒。”
“我现在可是千杯不醉”祝冉骄傲的晃晃脑袋。
“是是,剑术小天才。”
“我真的是剑术小天才,你还别不信。若纯以剑比武,没人可以赢我。若我手中剑仍在,定要给你展示展示。”
这话凤卿倒是信的,神剑敛星河的名号怎会浪得虚名?
那两根草被骄傲的主人捏在手里东倒西歪,戳了好几下凤卿的衣领,戳的她痒痒,“以前你怎么是短发?”
“哦,是因为被敛星河的上一任主人剪掉了。你没有听过敛星河弑主的故事吗?”
祝冉饶有趣味的瞧着她,一脸我就知道你不记得了的样子。但这些倒给凤卿一种很沉重的感觉,那云淡风轻所掩盖下的刻骨铭心,对于祝冉而言,定不是好事。
“偶呦,看来要改天说故事了。”祝冉话音一转,手指戳了戳凤卿耳后突然出现的白红色柔羽。
凤卿还在不明所以,下意识一站起身,才知道问题所在。
她的双耳皆覆有白红色羽毛,身后翅膀展现,洁白细腻的羽毛染着由浅到深的红色,随风轻轻浮动。
凤卿还没搞清楚状况,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显露种族天赋,她诧异的蹙眉,看向祝冉。
“诶?你别看我,你又不能指望我变成一把剑,直接躺在地上吧。”
凤卿就知道她嘴里说不出什么正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