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特琳娜与凯恩并行走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
艾特琳娜撑着把白色花边阳伞,凯恩则随后半步,踏着铮亮的皮鞋,右手提着一只高级皮质手提箱,目光探寻,打量着新奇的世界。
女士步伐优雅,银白色的长发工整盘起,黑框眼镜假饰了红色的瞳孔,取而代之的是沉着的黑。
男士则生着一副希腊古典男士的英俊面庞,拥有健康小麦色的皮肤,湛蓝的精致眼珠不住地旋转着,1米85的高大身材令人十分有安全感。
两人的搭配十分养眼,竟成为了点缀街道的风景。引得最绅士的绅士点头认可,最淑女的淑女驻足学习。
“这些在路中央的移动的东西是?”
“汽车,一种交通工具,有很多类型,例如旁边这辆,三箱汽车,最近才流行起来的。30年前,道路上走的大多还是福特公司生产的,有点像敞篷马车的玩意。更早点,汽车还只有三个轮子……你可以把他们看作现在的马车。”
“街道两边的黑色立柱是?”
“路灯,一种可以发光的小玩意,现在的科学家设计出了一整套电力供应系统,采用电能供应的方法让这些东西到了晚上可以发光。晚上的城市不再黑暗,放在一百年前,那也是我想象不到的事。”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着,几乎是把周围的现代物件一一介绍了一遍。
艾特琳娜小姐十分耐心,有问必答,而且通过交流可以发现,她的见识和阅历十分广博。就算是些复杂的东西,在她的说明下也显得通俗易懂。
光是电灯的发展历程,就可以从1802年白炽灯的发明,讲到上世纪末交流电和直流电竞争大战的种种逸事。
连带着近代以来的工业革命,以及二战以后的国际格局,也一并简略地说明。
凯恩从艾特琳娜温婉而不俗的谈吐间,第一次了解到了当今世界的广阔与繁荣。
一切的发展都是如此生机勃勃,如此充满传奇与创造。
两人走过泰晤士河,看完大本钟后,凯恩愈发感到兴奋与激动,不禁口快说道:
“艾特琳娜小姐,我真为您的学识而感到敬佩,我可以知道您的年龄吗?”
手提箱顿时抖动起来,狠狠地向上一扑,咬住凯恩的右手。
“小子,如果你不想右手也挂彩的话,就收回无礼的问题。没人教导过你,不要随便询问一位女士的年龄吗?”
“无妨。”艾特琳娜摆了摆手。
“我倒不太在意这些,只是我的年岁已经长到难以回忆了,如果你愿意去一些家族式谱的古老典籍上找找,说不定能对的上号……前提是你找得到的话。”
箱子哼唧一声,高傲地说着:
“意思是小姐不想告诉你!”
古老?年岁?凯恩再一次瞅向白丝花边阳伞之下摇曳的白色浪花,零碎的知识拼凑成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型——
血族?一个会在太阳下逛街喝茶的血族?!
“西蒙,不要乱说话。”
“好的,我尊敬的主人。我会替您保守秘密。毕竟主人寿命悠长,还正处于青春靓丽的年纪。现在那批一天到晚就知道涂脂抹粉的娇柔矫作女士,根本难以想象没有化妆品粉饰她门脆弱的脸面,就能够干净出门的世界。”
“都说了……唉。”
艾特琳娜知道——西蒙,这个从小跟着她到大的箱子,忠诚一直是它恒久的美德,但那莫名的恶趣味……即使自己把它用鲱鱼罐头腌上三天三夜也死性不改。
她是真的怀疑这个箱子上辈子就是个经常嘴欠的哲学家。
“总之,苏格兰场没有远到需要乘坐交通工具的地步。到了那里,凯恩,不用隐瞒什么,隐瞒不会给你带来任何好处,只会给你带来更大的嫌疑。昨天那起案子,你是关键的证人,同时也是被害者与嫌疑人。”
“跟那个砍断我手指的男人有关?”
“对,他叫格尔曼.瑟布蒂斯。一名血族,近期的案件的中心人物。你只不过是被卷入其中,恰巧因为他的操作失忆的受害者。”
凯恩明白,艾特琳娜小姐虽然叫他别隐瞒什么,但他本人实际上并不能提供多有用的情报。
甚至连格尔曼对他离奇的憎恶态度,他都丝毫没有头绪。
加上自己身为“受害者”的身份,也只是印证了格尔曼作为“报复者”拥有作案的动机——对他的仇恨。
自己能说的,无非可以证明格尔曼是个凶手。除此之外,事件的实际解释权全在艾特琳娜手上。
“关于你的身世,之后我会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格尔曼之所以憎恨你的原因,我也有所了解。进入警署后会有审讯的环节,你配合好我就行。”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无论对方给出怎样的推论,我希望你无条件地相信我,少发表意见,而是站在我的立场。”
凯恩听闻微皱眉头,不知为何,他对于无条件相信什么东西是相当抵触的。即使面前是救过他一命的美丽女士,他下意识地还是选择排斥。
“我可以选择拒绝吗?”
艾特琳娜对凯恩的态度倒不惊诧,她藏在眼镜下的眼球斜瞄了手提箱一眼,眉毛俏皮地一挑。
“西蒙,你跟他说明。”
“咳咳,你知道吗?二战历年来英国经济的走向,其实并不怎么景气,然而那些愚蠢的政治贩子还深陷于日不落帝国的盲目自信中。”
“如果不听小姐的忠告,那些烦人的警探肯定会没完没了地审问,你若说你失忆脑子出了故障,谁这么轻易相信?他们见得可多了。结果就是——”
“你恐怕要去警署那里蹲一阵子牢饭,天天啃着过了保质期还掺着木屑的法棍;或者被一群神秘疯子拿去做人体实验,变成只会哇哇叫的智障儿童;或者流落街头跟一群流浪汉住在垃圾桶里,难以忍受身上的恶臭,在马路上捡到一点钱就去露天的公共澡堂捡肥皂……再惨一点,以你的资质,啧啧,说不定会被某个肥头大耳的富家女士捡回去当……”
皮箱子一边开口,箱口也随之一开一和,虽然不是那么明显,但真叫人担心它会不会从里面漏出点钞票。
“别,别,我大概已经知道后果了。我会好好配合的!”
“还算识趣,小子,知不知道你今天早上喝的那杯茶值多少钱?100英镑!!够你吃十年炸鱼薯条了!”
“我还能不能想办法吐出来?一点口水也行吧?”
“哼。到时候看你表现,我们的女主人可是很宽容大度的,不至于为了一杯茶水斤斤计较。”
凯恩顿时觉得,这个时代还是没有看上去那么风光,社会的险恶依旧如影随形。
他没看见的是,前面女士镜框下狡黠的笑容。
徒步走了莫约40分钟后,两人总算到达了目的地。
威斯敏斯特,苏格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