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找个名字去。”
凯恩听闻很是诧异,不过想了想又理解了威廉的意思:自己在伦敦还是个没名没姓的黑户。
不知道艾特琳娜跟警长说了什么,现在自己直接可以进行登记手续了——成为入册的神秘学家,以及一位正式的伦敦公民。
威廉正了正警长帽,又朝麦伦道:“记忆鉴定的结果,你三点准时送到怀森纳探长那去,在此之前不准透露给任何人。”
“我懂,保密协议。”麦伦没有异议。
“我呢,警长?”伊芙眨着俏皮的大眼睛,开玩笑地问道。
“你就是拿糖果塞满嘴,也不可以说出去。”威廉笑道,“这点你哥哥会监督你的。”
“伊芙,我们家都是跟苏格兰场签过保密协议的。如果不遵循协议,你以后就不姓阿劳斯了!”麦伦义正言辞地敲了敲伊芙的脑瓜子。
“好啦,好啦,我不会说半个字的。不会啦~”伊芙抱着脑袋,弱弱道。
他仍然是一脸不相信的样子,“你仗着自己是实习生,就天天拿警局的事情跟你那些好朋友们分享,这我还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你就是不听。”
“又……又不是什么要紧事,不就是讲了讲会说话的打字机姐姐,还有些潘先生的传奇经历吗?”
“麦伦,不要对她太严苛了。”威廉也只得好言相劝,“虽然她平时调皮些,承诺姑且还是会遵守的。”
“还有,潘那个老油条所谓传奇经历,没有一句真的,拿来忽悠你玩的。”
“我知道啊,所以我也想看看别人被忽悠是什么反应。”伊芙吐了吐舌头。
“警长,你去干正事吧,伊芙一天不管教就是这样的。”
麦伦露出决绝的神色,看向伊芙的眼神如同看一只会拆家的哈士奇。
“等下,卡戎先生,凯恩先生,救救我,不要走啊。”
“嗷嗷狺~(自求多福吧)”卡戎摇着黑色小尾巴走出了房间。
“那个,我不打扰了哈。哈哈~”凯恩也选择走为上策。
在她可怜巴巴的小眼神中,威廉毫无怜悯地关上了房门。
希望人没事。
随着威廉进入大厅,上二楼,穿过书海林立的“资料区”,两人走到一扇挂着“休息时间,敲门后果自负(简妮·怀森纳)”的牌子的门前。
警长显然是有备而来,从容地掏出一把沉甸甸、镌刻着鸟眼的特殊钥匙。
咔嚓一转,门直接打开了。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身着白色衬衣、栗色长发杂乱、戴着猫猫眼眼罩、躺在办公椅上仰面呼呼大睡的女士。
原本应当是充满桃色气息的一幕,却因为铁板一块而不忍直视。
“警长,这位女士……还在休息,我们这样真的好吗?”凯恩悄悄说着。
“没什么,她就是我们情报科兼人事科探长。她天天住在这里也快发霉了,让她起来活动活动也有利于身心健康。”
住在这里?凯恩再次看了看这位探长仰天流下一嘴哈喇子不省人事的样子,一看就是成天接受007的折磨。
你们是什么黑心公司吗?!
“不要紧,虽然这名探长有很严重的起床气,但我们有具体的应对措施——”说着,威廉不知从哪掏出来一盒盆景。
“多年生草本植物,学名为荆芥,不过我们更习惯称其为‘猫薄荷’,用这个植物的叶片接触该对象的鼻孔,对象会自行醒来加班,很神奇吧。”
什么鬼玩意啊!警长对待探长是这样的吗!
威廉不由分说地扯下一片叶子,走近女探长,放在脸颊上。
女探长就像受惊的猫一下子从办公椅上跳了起来。
“靠!死威廉!我就应该趴着睡的!”
“得了吧,怀森纳,你知道凡事要付出代价的。你已经摆了两周了,加这点班还不扣你业绩算福报。”威廉的话语却不带一点感情。
“你是魔鬼吗!”简妮一把拽掉眼罩,浓重黑眼圈的猫猫眼盯着他,如波浪般的长卷发陡然耸立,如同炸了毛。
“这位先生你认识,给他办完名字你还可以接着睡。”
喂,你是不是前脚就忘了给交代麦伦的事啊!别给同事增加负担啊喂!
接着,简妮上下打量了凯恩两眼,对着威廉狐疑道:
“重要的事你怎么不自己干?”
“这是你份内的事,同凯恩先生熟悉一下也是好的,也顺便跟他介绍一下局里的情况。我要去跟爱德华商量事情。”
“喵了个咪的。”
威逼利诱下,简妮妥协了。三分钟后,一身正服、卷发飘柔、眼神凶恶的部长走出了办公室。
此时威廉已经安排好事宜率先离开了,简妮揉了揉眼睛,上下打量了凯恩,简单地说了句:
“跟我来。”
二人原路返回,一路上的探员见到简妮下楼皆是错愕,回头率相当惊人。众人反应慢了半拍,才纷纷脱帽问好。
简妮挂着浓重的黑眼圈,没有好气地点点头,带领凯恩走进电梯。
大门关上,电梯内部灯光亮起。
“凯恩先生,你对自己的新名字有想法吗?”
“完全没有。”
“你登记的时候需要一个合法的姓氏和个人身份证明。那就继续叫你凯恩吧,这样也方便,艾特琳娜应该也会挺高兴的,毕竟很多事宜在她提交的报告上都安排好了。”她摁上三楼的按钮。
“说来也是奇怪,那个每次提交报告都敷衍到令我头疼的艾特琳娜竟然也会有被我打回三次报告的今天……不枉我熬夜加班。酷酷酷,莫非是重新春心萌动了?”
凯恩:啊?
“那个死警长叫我跟你介绍一下局里的情况,我就随便说,你也随便听。”
虽然简妮这样说,他此刻却不敢漏过她口中的半个字。
“我们神秘署目前正儿八经的警长是威廉,除此以外还有六个科、一个部门……”
“人事情报科、刑侦科、占卜科、异种应对科、魔药化验科、特处科,还有科算研发部。”
“人事情报科的探长就是我,其他科的探长你接下来有时间可以去认识认识。不过他们都是些大忙人,跟我一样深居简出也有两个。”
“多得说了我就不介绍了,过了实习期,你跟其他探长见面的机会也不少。”
“要是在平时我可以跟你唠一天他们的歪腻八卦,但现在我累了。”简妮双手插兜,露出猫猫脸,一副软绵绵的样子(= ̄ω ̄=)。
“那您等下……可要好好休息。”
“放心吧,没人比我更懂摸鱼。”简妮信誓旦旦地宣言。
叮咚,电梯到层。
她一改懒散之态,拉拉衣袖,昂首挺胸。
凯恩也很识时务,主动拉开伸缩门。
“探长请。”
简妮满意地微微颔首,原本死气沉沉的脸上挂起一抹微笑。
“年轻人,将来可以搞大事。”
二楼负责接待的文职人员见有人来访,摆出一副公务员惯例的口吻。
直到她看见简妮胸口挂着的探长警徽,态度又变得恭敬了不少。
虽然不知道这位女探长是哪个部门的,但偌大的苏格兰场,探长少说也有上十个,认不全很正常。
探长的面子挺大的,报备完毕后,职员们二话不说,就流利地办好了前置手续——包括拉着凯恩现照了张相。
不多时,完整的公民登记册已然新鲜出炉,凯恩对着表格一看:出生日1926年2月15日,今年26岁。
居住地为兰克街003号,正是他今早离开的那栋公寓——艾特琳娜的居所。
表格上其他杂七杂八的信息暂且不论,仅有姓氏一项为空白。
简妮朝一旁要了张名单,递给凯恩,上面记载有英国绝大部分常用姓氏。
“你可以在这上面挑一个,整个好听点的。”
扫视一圈后,大概是凯恩对C字母开头的单纯有着别样的体验,他神使鬼差地指了指上面的一个姓氏:就这个吧。
于是,完整的公民身份登记表出来了。
其持有人名为:凯恩.卡特。
告别了回去补觉的简妮,又被政府部门繁杂的手续拖了一个下午,走出苏格兰场时,他感到一阵头昏脑胀,今天得到的信息过于庞杂,他需要一段时间去消化一下。
不多时,他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我们的凯恩.卡特先生,今天过得怎么样?”
循着声音看去,艾特琳娜打着白色阳伞,背靠着夕阳的余晖,嘴角勾起,带有调笑意味地看着他。黑色镜框之下,却难掩深深的疲惫。
凯恩深吸了口伦敦不算清新的空气,回以微笑道:“前所未有的一天。”
“那就好。”艾特琳娜放下箱子,“我们打车回去吧。”
箱子打开,一英镑从里面跳了出来,两人很顺利地拦到了的士。
付上一英镑,告诉司机地址,司机殷勤地点点头,伴随着发动机隆隆的噪音,两人前往回家的路程。
凯恩看着窗外的风景,太阳将要在西方落下,火红的日光洋溢在泰晤士河粼粼的河面上。轮船来来往往,人群熙熙攘攘。
大本钟咚咚响起第六声,桥头的报童还在为手里没卖完的报纸发愁,鞋匠还在用灵巧的手艺把客人老爷的皮鞋擦的铮亮,外国艺人还在表演令人惊叹的技艺赚得掌声,街角的小贩还在叫卖铁板上的烤鱼……
时间缓缓流逝,生命往来不息。这是灰雾也不能掩盖的事实,这是一切无意义中的有意义。
他回头看向艾特琳娜,美人已然睡得很熟。
夕阳照在她苍白的肌肤上,此刻却显得如此神圣、宁和、美好。
到达目的地,他不忍心打扰到艾特琳娜的睡眠,拍了拍到现在为止一言不发的箱子。
箱子依旧没有动静,凯恩叹了口气,在司机微笑的目光中蹑手蹑脚地下了车,拉开另一侧的车门,将箱子夹在手肘下,缓缓背起熟睡的艾特琳娜。
熟睡的美人哼唧一声,露出不安的神色,随后像是感受了她缅怀的避风港,显出淡淡的微笑。
凯恩只觉背上的女士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重量,轻得像纸片似的。
没有心猿意马,他只是感到现在的一切如此不真实。
斜阳更下去了,只有两人的街道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到了公寓的门口,箱子识趣地吐出钥匙,方便他腾出手开门。
他勉强夹稳两条白花花的大腿,咔嚓一声用力把门顶开。把人背进客厅,再轻轻地送到柔软的沙发上。
见艾特琳娜依旧熟睡,他拉扯好屋子的窗帘,提走手提箱,蹑手蹑脚地走进屋外的后院。抬头是挽留夕阳最后一寸余晖,关门是留下令人安心的黑暗。
没人看见的是,蜷缩在沙发上的艾特琳娜悄悄睁开眼睛,露出苦涩的笑容。
“傻瓜,哪有血族照着太阳可以睡着的?”
苏格兰场,威廉应付完记者们闪光灯的狂轰滥炸,称昨晚曼顿区的夜间闪光与哀嚎之声只是产生了电力泄露,吓到几了个酒鬼,与神秘学家绝无关系,不必恐慌。
一天一夜没有闭眼,威廉走进他的办公室。他的座位后,还高挂着前任警长的画像——他的父亲,一名因公殉职的传奇警探,格雷格.邓斯特。
桌旁,他的好朋友卡戎嗷嗷两声以表招呼。疲惫的威廉终于坐到桌前,浑身瘫在皮革椅上,仰头轻松笑道:
“卡戎,我们共事快有多少年了?”
“嗷嗷嗷呜,嗷嗷,嗷嗷嗷。(自你当警探以来,快有14年了,那时你才16岁)”
“是啊,那艾特琳娜呢?她来伦敦不知道多少年了,一直跟我们保持着最简单的合作关系,除了出台处理一些棘手的案子,完全不想跟官方有着更多的关联。”
“汪,汪汪呜?(她今天,就是跟你谈这个?)”
“差不多。”
他向前靠了靠,郑重地拿起办公桌上的羊皮纸,上面用鲜血镌刻了许多晦涩的古罗马文字。
卡戎抬起脑袋,黑色的眼球中灵光涌动。
“汪,汪汪汪汪,嗷呜。(血契,血族能作出的最高承诺,以灵魂为代价)”
“我也没想到,以她的个性能为一个人担保到这种程度。不然我也不会网开一面,毕竟……”
威廉捧起一本被红色的绝密封条捆得死死的册子,丢开贴在上面写了不少骂骂咧咧句子的纸条。
中央赫然是凯恩.卡特的名字。
“他是邪神之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