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分钟,凯恩沿着罗盘指针的方向一路狂飙,从教堂的小路直达废旧而散发霉味的三层木制宿舍楼。
他的眼睛很快适应了黑暗,以至于无光环境中也能仔仔细细地看见木制地板上的每道陈旧纹理。
可能是常年生活在无光的灰雾中,他的夜视能力异于常人,不过他压根也没把这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怪异现象当作一回事,腰间的手电筒被他当作可有可无的东西。
能夜视不是常识吗?艾特琳娜也可以耶。
自打进宿舍楼后,随着他步伐的移动,指针便清晰可见地出现大幅度的角度变化,南希等人大概都被藏在这栋建筑的某个角落。
一间一间地搜索肯定不是办法,这样找下去天亮都不一定找得完。
他果断地先从人活动的痕迹入手,地板上积了不少灰,皮鞋踏在上面除了会发出明显的声音,也一定会留下鲜明的脚印。
循着脚印而行,他走进一楼一间明显有人居住的宿舍房间——盛有蜡油的烛台、简洁的床铺、剩有余水的玻璃杯。
自此罗盘开始原地打转,他便直接动手翻箱倒柜,却没有发现半点照片或者信封的踪影。
到底藏哪去了?我的灵性直感也没有预示……
想想看,凯恩,不能事事都依靠灵性直感,像艾特琳娜说的,发挥人类的智慧!
想想看,如果我是卢卡斯,也会把东西放在更隐匿的角落,例如——
暗室。
他从口袋中掏出一盒火柴,不会点火咒就只能采用麻瓜手段了,照样挺方便。
点燃烛台,秉烛缘墙,行至一处,焰火的白色烟雾没入墙缝。
“空心的,但我不喜欢猜谜。”
他右腿猛然一个正蹬,墙面的木板便喀嚓断裂。
幽暗的地下空间,传来未知的不祥气息,凯恩熄灭烛台放回原位,打着手电谨慎地一步步探下去。
一是,地下空间通风往往不流畅,打着明火有可能出大事;二是,他的确需要些许慰藉,哪怕只是手电筒前端微薄的光。
踏踏踏。
孤身前往邪恶的巢穴,仅有自己的脚步声回荡,自己的心跳声陪伴,怎么看都是要在任何一部烂俗恐怖片中出事的类型。
踏下最后一级台阶,尚无事发生。
阴暗干燥的地下室前,阻拦他的只剩最后一扇木门。
凯恩深吸一口气。
“来吧,不管是你的父亲还是母亲还是你的爷爷你的外婆你家祖上……”
他拉下木门把手,一步三看地摸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满墙的照片。
“这是……”
他打起手电正欲仔细查看,灵性直觉恰时地预警。
悚然回头,阴影中的相机已然举起——
『咔嚓』
……
罗伯特甩开手上的鲜血,即便不看从不出错的古董怀表,他也清楚秒表已经转了两圈。
“还剩一分半。”
事情他单独来做,全身而退肯定毫无问题,但他的人还在坚持,他的探员还在受困,他绝无让步的可能性。
他的目光停留在神色严峻的䳯身上,三十多年来,他对待每个敌人的审视一般无二。
拷问你的决心,敲打你的意志,并明明确确地告诉你:
我会赢。
“邓斯特,看起来明天天气会不怎么样了。”
罗伯特就是站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做,䳯却不安地感受到世界正悄然发生无形的、规则性的变化。
这是大型术式即将发动的征兆!
“看起来阁下动真格了,吾也没资格有所保留。”
『罘魔御门』
䳯举刀饮月,点缀各色花纹的白色日式屏风门由纯粹的刀意凝聚,一扇扇地在其身前合拢,延伸到罗伯特身前三米处。
血色樱花不知从何处生起,从高天洋洋洒洒落下,触地即失,危险的暗香隐隐传来。
䳯将刀庄重地收回刀鞘,闭目收气,沉郁下盘,右脚驻前呈半蹲状,双膝稍弯。
于吐纳中调和心境,于晦暗中探手抚刀。
光怪陆离的走马灯中,他似是清扫着生前自己的山水历程——
自幼侍奉昏主,快意恩仇后浪迹天涯,见过人间风风雨雨,似作浪客般潇洒,实则依旧脱不了俗世的功名利禄。
杀,单纯为私利,无甚忠诚可言。
位高权重之人亦花天酒地,人生须臾,他亦浑浑噩噩。
然光阴荏苒,浪人的灵魂同刀而葬,至死也漂泊了百年,他始终却未能寻得世间真谛。
杀意,唯有杀意在死后仍在支撑他残破的灵魂。
而今,敛着同他一般残破的刀剑,他此刻终是有了一丝明悟。
面前之人,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峰,便是他最后的执念!
斩,念去,无憾。
三息而过,刹那水月。
『居合式.空明』
拔刀,一往无前,杀意在刀身凝聚到极致而呈黑红,屏风随之一扇扇敞开。
最后一扇敞开,二人之间空彻无阻,䳯拔刀直朝罗伯特咽喉而去。
此刀快到无形、烈到略影。
“但,你能有风暴快吗?”
微型的深蓝风眼,像只小猫静静地伏在他的右手心,它娇小、透明,却是那样的细致美丽——
它经常在美国的加勒比海域游荡,揣着强烈的好奇周游世界,一路到奔西非的佛得角群岛,又远临印度洋,作客菲律宾……
热带,是它喜爱的角域,地球不过是供它的玩闹的乐园,它远比人类更早存在于这颗星球。
啊,壮美的大气环流,它正静静躺伏于罗伯特手心。
『赫尔墨斯的凝视』
一把握住深蓝风眼,风暴终于显出它象征力量的野性,是野马的脱缰、是瞪羚的迁徙、是海燕的翱翔。
旋转、旋聚,那是自然的本质,是远比上帝更加令人敬畏敬服的神明,我们热烈地爱着祂,我们热烈地爱着祂赠予我们的形与肉,我们本能地热烈地爱着祂的壮美、祂的吐息。
千次万次百万次气刃斩击顷刻间发出。
人类所对自然所做的每一次征服,无不显示着人类被自然所征服。
无可用言语形容的伟力喷薄而出,呜呼呼抹平目所能及的一切。
如果你有幸来到那茫茫戈壁、来到这辽阔边疆,一定能有幸亲身体会实践被风撵着走是怎样个感脚。
当然,南方沿海也行。
䳯的搏命一击,成功地砍飞了罗伯特头顶的奔尼帽,他的亡魂正随妖刀的碎屑逐渐消散。
“阁下,吾当真佩服。感谢,吾也算死而无憾了。”
“还是听不懂这鬼子念叨什么。”
罗伯特摇摇头,少了帽子令他有些不适应,总之该赶回去了。
正140秒,战斗结束,毕竟他从不食言。
反正三分半的时限也算抬高了查尔斯的心里预估,坚持得久一点是好事,不算诈骗。
第一序列的侦缉科探长如是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