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想象中不同,这场雪并不大,但却缠绵。洋洋洒洒的细雪落下,不谈严寒,倒也确实有几分诗意
为了这样小的雪驻足实在不太值得,我和路西法决定慢一点,继续走。
沿路的树木逐渐变多,直至回首再也看不到远处地平线的缝隙,我们终于进了林子。这里的雪松常年不化,一点小雪只是它微不足道的一点负担,荫蔽的林里有时会有枯枝沉闷的落地声和雪鸦的干叫,这就是雪岭里常见的地形。
走在这里,人仿佛也在逐渐幽静的环境中找回了那远古时期对森林遗留的恐惧,这林海,不知何时也曾是一处绝境。但那些与我们都无关,我们走在这里,也仅仅是走在这里。
“冬天的话最好还是别来这种林子,太静了,没有意思。春天来的时候倒是有溪流和解冻的青蛙......别踩树干,我不喜欢看见那里面的苔藓。”
自从进入这里,路西法就开始了莫名的惆怅,这似乎是她过去的一段有趣的经历,我也很好奇在她变成火魔之前的生活。
“你似乎以前进过这种森林?”
“没有什么东西会天生就是火魔的......哦,【路西法】可能除外,当时取这个名字只是谐音很像来着。”
这一句话里面包含的信息似乎更多了。说实话,我对于路西法的了解甚少,除开明白她是我妈妈那一辈的人之外,对她的了解并不比一次百度百科多多少。
如此,我便起了好奇的心思。
“那要不要讲讲?就当是满足一个希望更深刻认识你的人的渴望?”
“是[填充一个小丫头的无良好奇心]吧。”
被识破了,但无所谓,面对路西法那无奈的表情我只会愈挫愈勇。
“讲讲嘛。”
“太长了,讲不完。”
“时间充足啦......”
就这样边耗边磨,脚上的速度不减,我们还在更加深入森林。彼此的交谈对我们来说更像是一种平淡生活的调味剂,事实上也正是如此,我们两个也是对彼此希望有更深刻认识的——即使我在路西法面前更像是一张资历尚浅的白纸。
“裂谷快到了。”
聊天结束,路西法正色,我也严肃了一点。
对待工作,尤其是像我们这样“交接”的特殊的工作,最好还是谨慎一点为妙。传统与现代的交锋绝不像童话那样美好,那是一种观念的冲突,是灵魂上一段又一段不同经历的辩论。而输家会很惨。
无论是妖,是人,是兽,是魔,是传说还是历史,是存在与否定。对接的过程从来不缺少怀疑,争论,冲突...乃至于流血事件。
从来不缺被对接者杀死的对接对象,也从来不缺少被对接对象杀死的对接者。
妄图以狂妄来弥补时间之裂痕的行为无疑是愚蠢的,时间从来没有上下之分,没有对错之分。无论是历史还是现在,我们都应该报以最大的尊重。
“这里的对接对象是谁?”我谨慎发问。
“少见,一个神话生物,兽属......”
路西法从我的发簪上飘出,覆在更容易爆发的手腕上,化成的一圈圈火色纹路让我感到一股稳定的灼热。
“【獬豸】”
她飘忽的声音在雪花中传出。
驻足,停下脚步,我明白了为什么她变得谨慎了起来。
眼前并非是一个峡谷,而是一座峭壁上的石窟,深不见底。
斜向下方的空洞直直探入山体,毫无疑问,这个散发着强烈时间割裂感的石窟就是我们的目的地了。
......
獬豸,东方传说中的神话生物,有东方独角兽之称,性温良,晓善恶。可通人意,辨是非,察曲直。
能够辨别人的谎言,常被视为祥兽,以作公廷斗辩之语。
“东北荒中有兽,似鹿而一角,含仁怀义,折旋中距,见人斗则触不直,闻人论则咋不正。”——时人称之。
......
这个洞窟还在向下。
这就是进洞以来十几分钟内我完全没有断过的想法。
不错,它还没到尽头,并且除去一开始的逼仄,后面的路反而越走越宽阔。在进入洞窟十几分钟,走了上百米之后,这两边墙壁的距离已经完全可以塞下五六个人并排走入。
墙壁上并没有苔藓,没有滴水,但地上却有钟乳——在这东北能有钟乳......这毫无疑问就是一个卡在时间间隙里的区域了,只是还不清楚这到底是历史还是一段传说。
“走了有多远了?”稍微有一点焦躁,我问道
“不到两百米,但向下了有二三十米的样子......这个区域很大,我不能确定这是否就是一个巢穴...或者那边还有更多有趣的东西。”
“那边?”我疑惑。
“洞穴的尽头不是被堵住的,有风声。”路西法解释。
果然,这次不用她解释,我已经能感受到有风吹过我的耳畔了,但我们眼前仍是一片昏暗,即使是路西法的火光也照亮不了远处五六米外的地方,这显然是怪异的。
“别急,”路西法出声安抚,“我看看...哦,很简单,相当简单。”
“什么?”我不喜欢不把话说全的人。
“你要相信一个活了近千岁老人的阅历,阅历与故事是比失败更重要的经验。虽然弄得乒乒乓乓不是高手的做派......但有的时候用的力气大一点才是最好的选择......”
“什么??”我还是没听懂路西法的细语。
“没事,靠后站站,我要玩一些炸裂一点的小把戏——是“小把戏”吗?我看他们都这样说......不过也无所谓了,看!”
这次听懂了,我毫无疑问地向后跳开,躲开一股“炸裂”的热风,那热风无疑是从我手腕上爆发的,她此刻还放着妖冶的紫红色闪光。
而我,我此刻已无暇顾忌这小小的异状,我已被眼前这绝伦的景色彻底震撼。路西法痛苦的抽着冷气,这是因为震惊和惋惜。
“啊......我错了,我们应该慢慢走过去的,这样炸开有了视觉冲击力却失去了韵味......”
眼前与无限下落的洞窟,北境的冰天雪地与枯燥的白不同,是一片绝对的神话之景。
一片巨大的盆地,河流从远处的高山流入盆地,结畔的桃花树充斥着彼岸,无边的春色从天边泛下,落入村庄,在这个神话中最和谐的地方生根发芽,长出一支几乎遮蔽了半个盆地的桃花。透过那繁硕,我们看见的是天上人间。
“天啊......”我喃喃自语
在这个地方,任何无动于衷都是对她的诋毁。
“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桃花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