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能让李二狗信服,于是我便说起了一些关于锦衣卫的事。
要说这锦衣卫分为南北镇抚司。南司虽没多大权利却管锦衣卫内部纪律,也负责看管军火库,监督武器的研发与火器的生产,也负责养马。
南镇抚司是皇城禁卫军的一部分,与神机营与工造司与五城兵马司有密不可分的联系,可以说是覆盖极广。但又无太大的实权,必须完全听从锦衣卫的总指挥使的调遣。
北司就不一样了。这才是真正的锦衣卫。专理诏狱,可越过刑部向疑犯用刑,可越过大理寺直接将人抓捕。无须向任何上级汇报工作内容,就算是锦衣卫总指挥使也不可过问北司之事。
北镇抚司,大多时候都是负责情报工作。大明境内凡有人烟之地都可能会藏有北司的耳目。他们时时刻刻都在监督百官,上到内阁首辅,下到九品小吏。就算是藩王、皇亲国戚,那也要忌惮北镇抚司先斩后奏这一生杀大权!
所有的锦衣卫都只听命于皇帝一人,如有大事可跨越所有官级阻碍直接向皇上禀报,他们是皇权的象征,是最衷心的侍卫,也是最锋利的尖刀。
总结来说,北司是约束百官的缰绳,南司则是约束北司的缰绳,而南司又受锦衣卫总指挥使以及‘三法司’的监管与约束。(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并称三法司。都察院前称是御史台。主要职能是反腐、监督以及弹劾文武百官。)
如此层层分割下来,为的就是让大小势力之间各自形成挟制,互相管束,不叫任何一家独大到能够权霸朝野。
所谓一物降一物,此乃驭人驭臣之道,是帝王之术。只有臣下之间确有利益冲突,叫他们不得不左右互搏,才能真正稳固皇权。
李二狗听得认真,我忽然问他:“知道六扇门嘛?”
他直摇头。于是我便说:“六扇门是专门用于招揽广大江湖高手的,而北镇抚司的锦衣卫大多是出自六扇门与大理寺,所以北镇抚司的人武功那是个顶个的强,更有些江湖能人异士也混在其中,也有一些三教五流,旁门左道……”
这话音刚落啊,那李二狗便口无遮拦道:“哎,我说凝川啊。你丫不过一不入流的兵马司小吏,怎晓得这么多事情?不都说咱这些小角色只有犯了大罪才能见着锦衣卫?平日里,锦衣卫可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而抄别人家的时候却又活像个阎王。那主打一个不留活口啊!”
我正要呵斥他赶紧住口,这些话可不能胡说。不想那李二狗却转眼你崩出来了句能叫他死上千百回的话。
他说:“记得以前全城搜捕靖难遗孤的时候,锦衣卫可是连几岁的娃娃都不放过。据说是当朝天子下了死命令,对待忠心于前朝建文皇帝的旧臣极其子嗣,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李二狗的话我神色骤变啊。因为我便是他口中所说的靖难遗孤……
我心有悸动,诸多情感交集之际便本能停了步伐。那李二狗转头,看见我神情严峻于是便纳闷道:“凝川兄弟,你咋了?见了鬼啦?”
我四下观望,确认了周围别无他人,确认了李二狗刚才那番有可能会掉脑袋的话没被人听见后才凶瞪了他一眼。
我不掩火气着训斥道:“你、以后这种话别瞎讲!会掉脑袋的知不知道?!”
李二狗纳闷着摸了摸下巴,良久后额头才冒出了冷汗来。单议论当朝天子这罪,就足够将他砍头了!
见他清醒了,我才小声说:“就冲你刚才说的那些话,若被有心之人听了去,绝对会让你还有你一家都进大牢的!”
李二狗向我看来,他:“凝川…我们认识多久了?”
我翻了翻眼默数完月份就道:“快小半年了吧?”
本来我以为那李二狗会为此说些好话来的。可他却讨打着说:“兄弟,你瞧咱也认识小半年了…你、你可不能拿哥哥的身家性命去升官发财呀!”
我瞪眼一瞅他,顿觉气恼。
我在心中暗骂,好你个李二狗子,原来在你眼中姑奶奶我就是个会出卖兄弟谋取利益的人?!
“哼!”我冷哼一声便再也不想搭理他了。甩下一句“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便快步向前走去。
李二狗起初还不明所以,良久后才轻轻拍了自己一个嘴巴子。他火急火燎着追赶上来,向我致歉:“兄弟、好兄弟!哎呦,别生哥哥的气,我刚才那都是无心之言,你可千万不能记在心上!”
我打趣着调侃他道:“谁和你是好兄弟?咱充其量也就算个同僚。再说,要没长上三五颗脑袋,谁敢和你能说会道的李二狗称兄道弟呀?”
那李二狗没招了,只能干笑两声,连连保证以后定会管住自己那总爱惹事的嘴。
我们沉默着又走过三两条街道,路过灯火通明的‘夜逍遥’时李二狗忽然驻足上看。
这夜逍遥乃风月场所,是这条街出了名的春宵窑。因为李二狗,以及其余衙门里同僚的缘故,我曾也被裹挟着喝过几回花酒,观赏过几回艳舞。
此楼占地近一亩建有上中下三层,一层乃酒场,中间摆有舞台,用于供客听曲观舞。二层同样是酒场,但却是贵宾之席。在上面可俯瞰下方,视野开阔,不受阻挡。舞台上的美景那可谓是一览无余。
二层还设有大小客房,若瞧上了哪位‘文妓’的才艺可付些捧场费,叫姑娘进客房里来单独表演。
至于再往上的第三层,则不可言说……
我也从未踏足过,只有真的不缺钱的富家子弟才有幸登楼一探,李二狗这等人尚且还不够有实力。
因为光登上二层就需白银三两,这还不算捧场费。去往三层则至少需要白银二十两!而我一年的俸禄也就才不过十二两白银。
夜逍遥的二层、三层之外皆扩有一圈回廊,此刻那二层回廊之上正有三两位浓妆艳抹,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摇着轻纱手绢冲我们笑声盈盈着说起俏皮话。
李二狗这大色胚子就一脸花痴的冲楼上那些漂亮姑娘们乐呵呵着招手。
我仰脸上看,暗道,难怪李二狗平日里喜欢喝花酒,那么多漂亮姑娘围成圈的挤眉弄眼,邀宠献媚的,搁谁来也遭不住这美女扎堆成群的诱惑啊……
我收回目光,冷不丁就冲李二狗道:“二狗砸,好看不?”
二狗花痴笑着,头也不回就说:“好看,好看。在咱这东城里就属夜逍遥的姑娘模样最俏了……”
见这老小子笑容愈发下流,我心有恶寒便拱手告辞:“嗯,那你就可劲的看吧。我还有要务在身,得接着巡夜了,恕不奉陪。”
李二狗忙道:“哎,凝川!你慢着点!”
我呢就全当听不见,只顾埋头向前走着,直到听不见那些歌舞之声才慢下步子来。
追上来的李二狗就问我:“凝川,你丫怎么不飞起来?”
我只横了一眼便懒得再搭理他,继续往前大步走着。李二狗提个灯笼怨声连连着走在后面。这老小子时不时还转头回望,他色心倒是不小,可胆也小,晚上从不敢一人走夜路。
就在我们路过一个巷口时,天上的月亮忽然被一团黑云遮挡。转首四看,除李二狗所提着的那个灯笼外,周围再也没有光源。只五步外,便一片漆黑,暗到连事物的轮廓也看不见……
俗话说的好,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这黑云遮月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我暗骂了声晦气后便大步往前。想趁早把这轮巡夜的差事办妥了回衙门里去换班,然后就躲在衙门无人的角落里偷闲打盹,摸鱼到天明…
“凝、凝川!”身后的李二狗,忽然将我喊住。
他手提一个灯笼,将头转来,脸色煞白着停在我方才经过的那个巷口。
见他让吓得心神不宁,于是我疑惑就问呀:“二狗,怎么啦?魂不守舍的?难不成见鬼啦?”
这本是无心之谈,可那李二狗却声音打颤着用空闲的那手指着小巷子里说:“你…你怎么能确定那东西就是鬼的?”
他只这一句反问呀,差点就将我的心脏吓得停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