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刚易折……”
至此,那老叟才说了这么一句话。
正在我惊疑之中,忽然雨止,电闪雷鸣亦也不再!眼前画面一闪而过……
正午时分的烈阳高挂,徐徐的水流之音中,一个老叟独坐于湖岸边缘,持一竹竿垂钓……
我又回到了南湖北岸,又回到了一段由黑白鹅卵石铺成的弯曲小道前,那蜿蜒小道通向一个小凉亭,亭中正坐有一位身穿黑色飞鱼锦服的男人。
那个本应被我砍去了右手,本应被我刺穿了心口的赢百川!
我大骇,忽觉脚软。他明明已经死了,可现如今怎么还能坐在凉亭之中闭目养神?
我想逃跑,这一念头刚有冒出我便身随意动。
我健步如飞,几个呼吸便跑了有五十步。我回眸看了一眼,发现那赢百川未前来阻拦我,只是一手把玩着茶杯……
当时我还庆幸呢,我还觉着这赢百川是愿意放我走了。可当我再又返回到冷府之时,却看见那府门的牌匾上依然写着易府二字!
怎么会这样的?易府和冷府一个在城西一个在城东,怎么可能走错?!
更怪异的是明明烈阳晴空,为何这金陵城内的街道上不见一个行人?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这所遭遇的一切令我想到了一个词来……
鬼打墙?
这时,我的耳畔忽然传来一道老者的声音:“小女娃子,别瞎折腾。你现正身处在老朽的锁魂阵中。”
不等我迟疑,那老者的声音便又响起:“只要你肯说出那头狐妖现身在何处,我就放你出去,否则我就关你个生生世世,让你永远困在这幻境之中。”
要说这锁魂阵本是用来驯服厉鬼磨平其所含怨气削弱其力量的。阵法一启便可使困于阵中之人经历重重幻境。一旦入阵唯有以至阳之物才可立破,而至阳之物又本就是厉鬼最忌惮的东西,所以这锁魂阵呀可以称得上是世间诸多厉鬼的克星。
可当时的我不知道啊。我只能拔刀朝四下乱砍。我砍那府邸前的石狮子,砍那府门前的圆木柱子,天真以为也许这便能破了幻境。
可那老者却道:“嘿,你这女娃娃今儿个要是真能破了老朽的锁魂阵法,那可就别怪老朽灭口了!”
我未理会他,我将能砍得事物都砍上了一遍。就差给自己来一刀了。
我正累的气喘吁吁之时那以逸待劳了许久的老朽竟催促道:“快点的吧,外面太阳都快下山了。快些把那头狐妖所在如实报来,老朽是不会为难你这性子刚烈的小女娃娃的。”
我怒道:“你用妖术困我,我凭什么信你?!”
当时的我对这些三教九流的玄学之事所知甚少,所以一时便认定那老朽也是头妖。
“嗯?你竟敢说这是妖术!”那老朽惊疑一声。
然后自报起了名号:
“老朽道号镇邪,是名无师无派的斩妖道人,此番困你只是为了那头害人的狐妖,小女娃还是莫要再包庇妖孽了,否则别怪老朽用出无情剑来!”
“老朽修的可不是什么慈悲道。不懂什么渡人渡己更不懂什么宽以待人!老朽一生都是以斩妖证道,以杀戮证道。哼!你这与妖孽同行的小女娃子,我就算杀你那也是理所应当!”
“你凭什么说我与妖孽同行!”我仰天吼道。
那老叟脚踩一柄飞剑在半空中显形,他本可以用道骨仙风来形容。可那老道根本就不是什么道骨仙风的人,他就是个说话不正经的老头。
他一手指着我,恨铁不成钢道:“就凭你这一身的妖气,还有你这一身的凶煞戾气!原本我算中你这易家将门出生的虎女虽没赶上好时辰降世,但将来也定会是位性格刚烈,光明磊落的正派人,却不料你这女娃子竟敢与妖孽为伍!”
“可笑的是,你竟然还是与一头狐狸精为伍!你这女娃子,要包庇那母.狐狸精作甚什么?就算要找,那至少也得找头公狐狸才是!”
我被说的有些羞愤。我仰脸看他,我说:“我没想过要包庇那头狐妖。”
“那就速速说出狐妖的下落!”
“我不知道狐妖上哪去了。我已经有三天没见到她了……”我忽然有些落寞。
我说:“我也没有与她为伍,是她强迫我的……我本想救她可她却伤害了我。”
老头摆了摆手后言辞犀利掷地有声:“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冲那老道说:“有什么不可能的?”
那老道脚踏飞剑背过双手,有理有据着说:“那狐妖都不惜折损道行也要把自己的妖力传给你了!你这分明是已经与她双修了!你这有磨镜癖.好的小女娃子,竟还想扮可怜来诓骗老朽?!”
我又被说的羞愤难忍。当时我真想朝他破口大骂,我想骂他是个老不正经的妖道。
可那老道却说:“你若再敢谎话连篇,那休怪老朽我一剑破金兰!”
我怒急反问:“你说你以斩妖以杀戮证道?难道就是滥杀无辜吗?”
我大骂:“你这分不清黑白的迂腐老头!你以为你算老几啊?”
那老头明显是被我的话气到了。因为那句滥杀无辜正好戳中了他的痛点。
老道将双手比作剑指,他的身后立刻飞出两柄剑来。飞剑长约三尺,剑身修长纤细,寒光刺得人心生恐惧。
我仰头冲他讽刺道:“怎么?被我说中了?你这滥杀无辜的邪道士!对哦,你说你无门无派?我看你是因为犯了道门规矩而被逐出山门的吧!”
“你这牙尖嘴利的小女娃,好生放肆!”那老道怒吼了一声。
两柄飞剑直直冲我而来。我抬刀抵挡。可剑飞至眼前时却忽然如游龙一般转了两个刁钻毒辣的角度。
飞剑刺入了我的血肉之中。我的左肺右肺从身后被穿了个通透!
“既然言语不通,那老朽也就不和你啰嗦了。老朽要在这锁魂阵里杀上你千回百回!直到你肯开口为止!”
那老道果真是个说道做到的人。他将我困在锁魂阵中杀了无数了轮回。每当我在阵中死后再睁眼便会回到南湖北岸的小凉亭。
一柄又一柄的飞剑将我身子贯穿。起初我还拔刀抵挡,死上了十回之后我干脆就一直闭着眼睛等待……
每一次轮回我都大骂那小心眼的老道:“滥杀无辜的邪道!欺负我一位弱女子,你害不害臊?”
在这锁魂阵的幻境之中痛觉虽有,但却没疼的太过夸张。约莫只有真实痛觉的一成左右。可这只能任人屠戮的滋味可不好受啊。
我一直闭着眼数着轮回,大概数到快七十之时,忽然叮当两声!本要刺穿我心口的飞剑被人截下了。
我睁开眼,惊讶发现原本坐在凉亭内的赢百川横刀挡在了我的身前。
他看也未看我一眼,只冲河岸边垂钓的老者抱拳一拜。
赢百川替我说了句公道话:“师傅。我看这姑娘是当真不知道那狐妖的下落。”
垂钓中的老朽冷哼一声道:“哼!我管她是真的还是假的,你敢拦着我就连你这逆徒一块教育!”
“你都拜我门下十多年了,可刀法却竟还比不过一个黄毛丫头。砸我招牌!有辱师门!”他说着便又飞来一柄剑。但却被赢百川再次截下。
他神情淡漠着说:“那就请师傅将这位姑娘交于弟子。弟子会想办法让她开口的……”
“不准!”老叟说着,又飞来一剑。
他就像是个固执的老小子一样耍赖道:“谁叫这女娃子之前骂我是个迂腐老头?哼,那我倒要迂腐给女娃娃瞧瞧!”
“我说了要杀她千回百回,可这才不到七十回呢……”
脸上无喜怒哀悲乐的赢百川将飞剑截下。
他语气平淡着道:“师傅,您老人家何必和一位不懂事的姑娘置气?”
“道清!你莫不是心疼了吧?难道已经忘了这狠毒的小女娃子先前是怎么对付你的了?”
“她是四煞阴体。你又是修道之人,若对她有儿女情长那等想法,定会害得你道身尽毁的!”那老叟厉声斥责。
道清是赢百川的道号,他也是一位斩妖道人,北镇抚司小旗官只不是他在凡俗间里的一重身份。
赢百川再次抱拳,他跪下远远着向那位老叟磕了一头,“弟子从未有过那等想法!”
可那无情无义的老叟却固执道:“那就滚开点,让为师再赐这嘴巴毒辣的小女娃三十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