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笛声从府内传来,声似空谷回响,时如高山流水,时又绵柔抑扬。仿佛一双无形的手撵着人的耳朵要将人往门内勾——
我拍了拍头,抵消那鬼魅的蛊惑之力。见李二狗子眼里无神着要往府内迈步于是便伸手又将他拉了回来。
我拍了拍他的脸说:“李二狗,振作一点!捂上耳朵,别去听那声音!”
李二狗先是无神之后是迷茫,彻底清醒后眼中的惊恐便盖住了所有。
我说:“走!”
后又立马改口:“跑!”
说完便推搡着助力一把。那李二狗在恐惧的作用下激发了求生的本能,他落荒而逃。就在我正打算小跑紧跟上时,几根粗壮的柳条便缠捆上了我的腰。
我看着李二狗背着我逃亡的身影,听着他的鬼哭狼嚎,吓破胆的胡乱叫喊。最终一切都被一双闭合的朱色大门阻挡。
又是一声“碰”地巨响。待我反应回来,便已被活过来的柳条拉扯进了宅院之内。
那大门的缝隙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变化为了一堵石墙!
那柳条还在往上身上缠绕,腰间缠了两根,之后又有另外四条想要束缚上我的四肢,将我彻底拘束。
我是不可能乖乖就范的,所以拔刀便斩。可那柳条很是坚韧,外加刃锋又无牢固的着力点,所以劈砍时手感软绵绵的。连续几番刀斩刀剁竟不能将其枝条斩断,只斩下了些许柳叶。
很快,那另外四根柳条分出其二便缠住我的刀刃,剩下的则意图缠绕我的双腿。但我一直挣扎着拒不使其得逞。
腰间的柳条忽然一紧勒绞的我有些呼吸困难,于是我赶忙腾手去解腰间的柳条,硬掰生拽着总算是挣脱了少许。趁着机会我干脆一手拽起柳条,拔河一样奋力向后拉扯。
一根柳条被我硬生拽断,之后缠着我腰的另一根也未能坚持太久。那老柳树兴许是知道疼了,竟然收回了枝条。
那空灵的笛声也忽然一顿。我循着柳条退缩的方向望去,只见那灯火未能彻底照明的昏暗之处正有一颗巨大柳树。那些才长出新叶的柳条迎着风“沙沙”作响。
在那柳树之下,正有一道人影两手横抓着一支长笛,看其身段八成是个女子。
我持刀怒呵:“妖不妖、鬼不鬼的!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与你又有何愁何怨?竟千方百计要害我性命!”
回答我的是几声委婉的笛音。之后那老柳树和吹笛女子便一同消失的无影无踪……
但这事还没远没有完。
因为我的身周忽然涌现出许多半透明的人影。
它们或男或女,穿的都是家仆的服饰,朴素且颜色单一的布衣。有的在扫地,有的则在两间大房之间来回奔跑。
它们似乎是全都看不见我,有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双手端着个方盘迎面撞上了我,她身子穿透我而去。
幻象,这一切都是幻象。都是刚才那东西制造出的障眼法!
忽然一个小女孩的半透明人影吸引走了我的注意力。她绑着小熊耳一样的发式,脑袋两侧悬挂有纤细的红丝缎,随风而飘。
那是四岁时的我。那时候金陵城外正天下大乱,燕王的兵马如洪水一般直向金陵而来。可生活在易府大院里的我却一点儿也感受不到乱世的动荡。
整天无忧无虑的,跑在偌大的宅院里,一旦跌倒了就大哭大闹的……
整天和爹爹吵吵着要骑到马背上玩。平日里最怕的就是亲娘了,也只有亲娘才能管的我老老实实的。
儿子怕爹,女儿怕娘。这话正好适用于四岁前的我。
我一路跟随着四岁时的影子进了府宅大房。接着画面陡然变化。
一个服饰显贵盘着头发间插了个金簪的夫人环抱着一个不哭不闹的婴孩坐在床榻边缘。一旁站着位穿大红官服的高个男人,他有一双英气神武的丹凤眼。
男人对面候着位身穿道袍留长须的中年男性,模样与我那便宜师傅雷剑仙有八成相似。
他神神叨叨着说:“害,这小女娃娃生错了时辰。不吉利呀,大不吉利呀!土虎遇水,命犯四煞,将来准要克夫克子呀!”
那身穿大红官袍的男人问:“老道人,可有办法给我这小女驱灾避祸?”
“得给她起个能镇封灾厄的名字。将军您姓易,不如就给她取名叫易冰凝吧。还有,将来一定要早早就给她定好亲事,最好是找一位门当户对的公子少爷从小与她缘定青梅,成婚之前好生消磨消磨她身上的阴煞戾气……”
大门哐啷砸上!幻象忽又变换。
那先前穿大红官袍的男人正在夫人的协助下穿上甲胄挂好战刀。我四岁时的影子就躲在门外瞄着缝往里面偷看……
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爹爹是要去做什么,只觉着老爹这一身甲胄可真气派……
“冰凝,在家要听话你娘的话。你不是一直吵着想学骑马吗?等爹回来了,就给你买一匹小马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