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掩的门被推开。那穿戴好甲胄的男人说完便毅然离去。
化作泡影……
我叹息着微闭上眼重又睁开。
我怒声呵斥:“够了!”
但幻象并未停止变化。
下一秒宅院之中便突然涌现无数人影。一群是披甲带刀的,另一群则是身着布衣的家仆。一场无差别的屠戮时隔十三年后以昨日之影的方式重又在易府中上演……
我站立于大房之中向外寻找那作祟的柳树以及吹笛的鬼女。大房门外忽然漆黑了下来,府宅之中的灯火被一并熄灭……
一切幻象也都随着黑暗化作了泡影……
笛声重又响起——
但未见柳树也未见吹笛的鬼女。
一声熟悉到令我振聋发聩也令我日思夜想的身影忽在耳畔响起:“易冰凝,你这不孝女!十三年了!十三年了!一连十三年都未曾回家祭祖!”
“忘了家族的血海深仇了吗?忘了亲爹也忘了亲娘的养育之情了吗?我们这一大家子就唯你一株独苗,可你却不想着替我们平冤昭雪,你怎么就能心安理得着苟活在这世上?”
“你凭什么能活的一点内疚感也没有!”
那床沿坐了一个服饰华贵的无头女人。一颗盘着发叉有金簪的人头就被她捧在怀里,那颗头颅的五官与我有七分相似,可那一双桃花眼中却充满了恶毒与怨恨。仿若世间最狠心的毒妇。
那颗人头表情狰狞着,阴狠着,怨气冲天!似乎是恨不得飞来咬断我的脖子。
虽明白那只是障眼法只是幻象,是用来扰我心神乱我思绪的。
但那一瞬,我还是被深深地震撼了。
我说:“我娘,她从不喊我大名…”
“我还是个婴孩的时候因为脸圆所以娘便一直喊我圆圆,喊习惯了就一直没改。我娘,一直就不喜欢冰凝这个名字,她说这名字太冷了,怕我将来长大也成了了一个性子冰冷、情感薄寡的人……”
“所以,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娘亲!”我一语将那幻影戳破。
紧随着,我又道:“显形吧,别装神弄鬼了!这些小伎俩扰不乱我的心境!”
笛音忽促,愈发凄厉,如是一把快刀斩来,带着无尽的杀意!
那床沿的捧首女人消散成灰。两道柳条打碎了檐瓦从上而下,直奔我天灵盖刺来!
好在我事先有所防备,闻见头顶有动静便立刻就将手中刀刃缠头裹脑用以防御。
这杀势遭阻,无数根柳条再又击碎檐瓦,从上方刺向我来。
我闻声而动,步伐敏捷,能躲则躲。避之不及的则挥刀斩下,削其力量,阻其杀势。
这次攻袭我虽也全数避开了,可最后那根柳条却改刺成鞭。我被一下抽中了左肩,痛的险些嘶出声来。
已刺入屋内来的柳条垂挂着缓缓向上收回,抬头一看,这大房屋檐已千疮百孔,随着柳条收回无数碎砖残瓦坠落而下。
这一波侥幸躲了过去,下一波什么时候会来?我左观屋内破败之景,发觉已碎石嶙峋。
待会再跑起来可就少不了磕绊了……
我虽无雷霆万钧之力、亦无道家驱邪法术,但却有从小练就的好身手,可身轻似燕。在空旷之地就如水中游鱼,就算不能斩除邪祟至少也能见机行事,保全性命以求身退。
可困于屋内却施展不开我的轻功身法。
看来,这大房内不能再呆了。否则我就是个板上之鱼,瓮中之鳖。我眉头紧皱,暗骂自个先前实在马虎。
先前那个四岁时的影子,是故意诱我来此的!
我幡然醒悟,立刻转身。但房门却“哐”一声砸上!之后门缝便消失不见。那些本脆弱一指可破的门纸也都消失不见,就连窗口也成了一堵朱红色的木墙!
那上面的颜色像是血染的,像是不久前才染上去的!红漆水珠直直着往下流淌……
这下可真是道尽路绝,地狱无门!
说来,此情此景又让我想起了那便宜师傅雷剑仙之前在南湖北岸设法困我的那个锁魂阵。再一想又觉不对,因为痛觉实在太过重了些。这里有些是幻象有些则是真实,虚虚实实之中又暗藏了如绞索一样缓缓收紧的杀招。
我,是真实的。只要在这里被杀那便就一定得死。绝不会像是雷剑仙的锁魂阵那样温柔,可以死上个千回百回。
那个老柳树也是真实的,因为那些正是要千方百计强害我性命的原凶!
至于那个吹笛的女鬼则虚实莫测。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她与老柳树之间准有什么联系,因为她的笛声与柳条攻击时的节奏是完全一致的!
想明白此一节,我重又握紧刀把。怒骂一声:“卑鄙无耻的鬼东西!躲起来玩偷袭算什么本事?有种就和我正面较量!”
一段凄厉的笛音重又续起,那些柳条再如骤雨梨花般刺下,本就千疮百孔的屋檐这下是彻底坍塌。我躲避柳刺的同时也要地方落下的碎石。
这样下去可不是个办法,总有失足的时候。可既然无路可去于是我便改换了思路。
躲避了两根柳刺之后,我三步蹬墙借力高高跃起,我跃向大房内的顶梁圆柱,再蹬三步借力往上,最终单手攀住了一根横梁!
那些柳刺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我要作甚,依然再不断往地面刺去。
难怪我能一直周旋。原来那些柳条看似杀势凶狠实则先前只是在摸瞎乱刺。
哦…原来它在看不见我的时候一直是在靠声音来判断我所处的位置……我将攀住横梁的那手用力,悄不着声着就爬到了横粱之上。
这一过程,我的脚步消声了好久,那些本还在乱刺的柳条也终于有所消停,缓缓往上收缩。
我一屁股坐在横梁之间,累的小作修整但不敢大口喘气。
我抬袖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摸到了乌沙冠帽后直接将帽摘下。我摸了摸束在头顶的捆发,心想要验证一番先前的猜测。于是一咬牙便将自己那顶乌纱帽用劲掷了好远——
那乌纱帽砸在地面碎瓦之间,将碎瓦堆砸出了响声来。这动静本是不大的,可在万籁俱寂之时少有一点声音都会显的刺耳!
一声笛音,一根柳刺!那乌纱帽瞬间便被戳了个通透!之后无数的柳刺在那周围落下,将那顶小小的乌纱帽刺得个七零八落!
碎瓦也被刺的作响,所以柳刺足足摸瞎刺了好久。最终兴许是意识到了不对才重又收回。
我想也是,刺戳了这么久,连声惨叫也没有,这太假了。糊弄鬼呢?就算真的要糊弄鬼那也得把戏演全套吧?
我撇了撇嘴,挠了挠头,心中忍不住暗骂一声:“它大爷的…这鬼东西怎么还长脑子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