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时分?

作者:欧珀偌丝 更新时间:2023/12/15 21:19:25 字数:3399

战斗平息不久的大地,可称是千疮百孔,遍地新伤叠了旧伤,不见苍天赐下一滴玉露为它擦拭,只有穿过云中缺口的阳光淋洒上了其肤、其肉。

一言不发,阿丽雅只把话语修剪为带刺的玫瑰,逐一地送给希露薇娅,“不妨扪心自问,这就是你逝去的父母希望看到的吗?”

这二十一个字好似枯叶般被风一手截断,飘零成泥,希露薇娅本人也失去了握拳的气力,像蔫了的花朵一样耷拉着脑袋,刘海下隐约可见,那双盈着悔恨之泪的眼。

吹断声音的风又反了身,来撩拨她苍白的发丝。

“他们希望自己成为自己女儿的心结,让她背负着这份深重的罪孽,活在他们的影子底下,手中尽染他人的血吗?”

积木越搭越高,越搭越高,不存在尽头的,这是走向天堂的阶梯吧?希露薇娅要把积木搭得更高,还要更高……只是这一次,高耸入云的积木塔,一层接一层垮塌,连锁反应再也止不住了。而在积木崩落的缝隙间,有爸爸,有妈妈,还有,她自己:

漂游失散了的童年,是雏鸟在蛋壳里的生活,没人能想到破壳后,拿着失灵的罗盘针指引,又会是怎样一番道不出的滋味。

盯着眼前掉漆的墙面,希露薇娅突然摔碎了手边攥着的花瓶,连着里面,甚至都不是花钱去买的,而是自己满身泥从野地刨种的不知名野花。

被打碎寂静的残响伤透了心,父亲率先上来劝阻,眼蚕红红的:“我们明白,明白我们都给不了你富足的条件,可……”

母亲捂着鼻子抽泣,但却是悄悄地,不想给女儿徒增忧绪。

噙着泪,希露薇娅浑身都气得发抖,“我不明白,也不服啊!我不懂他们为什么明里暗里有意无意把我当低等人看啊!你们干脆就让我……”

“绝不允许!你再怎么自由自在的都行,但我们绝不准你出卖自己!”每当希露薇娅提出要放弃学业,进出于那些风流场所赚更多钱时,母亲总是这么严厉地批评她,过后也总是要抚着胸口暂作歇息。

“噔!”她拼了命地磕向墙去,“那这样活在蔑视下又有什么尊严,我还不如一死了之!”

贫贱夫妻百事哀,这最致命的一击让两个憔悴的可怜人儿哭成了一片,扑过去搂着希露薇娅不放。

“我们这俩年过半百的,要死也是我们死,但你一定要开开心心地活下去……一定要……”

孩提时期的天真为这个苟延残喘的家庭送来了欢乐,然而,人是会逐渐理解的。压抑感,日复一日不见有转机,希露薇娅也许的确已经死了,和自己那天精心栽种的花一样凋谢了。

她走了,就再也没有回去。

这之后发生了许多关乎她父母的绝望,关乎他们以纯粹的痛写下的寻人启事,关乎他们一个个不眠之夜,关乎那分崩离析的家。

原以为【组织】会放人一马,谁知,这竟是自己与父母的诀别,从今往后,便互不能相见,自己的一切所作所为、一切任劳任怨、一切百依百顺,竟落得个毫无意义的下场……

为何这么选?为何?

“你要赖在那座可悲的舞台上表演一个无厘头的角色多长时间才肯罢休?”

希露薇娅终于肯抬头注视阿丽雅,也许是泪水太过沉重,她的身子向前倾倒,抱住了阿丽雅,使自己的脸颊紧靠着阿丽雅的脸颊,泪珠默默地在二者之间搭起了桥梁,“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将你的项链交给我,带上自己的武器离开,活下去,赎罪。我且作逗留,等候他们主动送上门来。”

闻此,她再不出声了,不遗任何犹豫地收拾好所有东西,摘除了曾经灌注着自己痴醉和幻想的蓝宝石项链,交给阿丽雅,甩下逡巡、徘徊与最后的眼泪,趁风而行。

她再一次不忍地回头瞥去,与阿丽雅四目遥相呼应,直到两人都在彼此的地平线消失。

……

“沃尔德莉,不要在课堂睡觉!”

哄闹声和嘲笑盘旋在身边,把沃尔德莉挤出了梦乡,她如同过载的处理器一样,脸直发烫,就不假思索地给老师道了个歉。也不知道是太昏了以至于忘记了昏,抑或是其他的什么原因,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发觉自己头脑发昏,低声自言自语道:“我怎么会睡着呢?”

“等等,好像是阿丽雅和希露薇娅,她们是和我产生了某种共鸣吗……”沃尔德莉将目光聚焦于福斯特之前坐过的那个空位,“可恶,原来是这样吗!希露薇娅……为什么你……”

正要顺着想下去时,忽然她又感到一阵瘙痒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边莫名长出了一支小羽毛,所幸自己发量足够遮住它:“打从遇到那个叫阿丽雅的水母头开始,怪事就没停过,关键我还接受了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脑子都迟钝了……总之得去希露薇娅家了解情况。”

不料沃尔德莉这一暗自的抱怨竟触发了羽毛的能力,翠光一溜转,沃尔德莉便当场被传送进了一间陌生、幽暗的卧室。

碰巧,一身淡蓝的睡衣推门而入——是才洗漱完的希露薇娅。“哒”,忧郁蓝调风格的灯光勾勒出她的疲惫,在她手中是一瓶空了的安眠药瓶,已被撕掉商标。

“这情况是……”沃尔德莉的眼珠子仿佛皮球般左顾右盼,正欲提声问些什么,就被希露薇娅近身堵住了嘴:“嘘,公寓隔音不好,别吵到了隔壁的住户。”

松开了手,希露薇娅以她惯用的语气向沃尔德莉问候着:“你好呀姐妹,来此寒舍有何贵干?”边说着,她做了个拉伸的动作,阑干似的泪痕仍依稀可见。

沃尔德莉降低了说话的音量,探到希露薇娅耳边悄悄道:“我还是第一次到你家,因为那个关于你和阿丽雅的梦——我只想知道,你到底对我隐瞒了多少事情……话说你很累吗?需要我做一个倾听者,或者帮你按摩按摩嘛?”她显然被恐惧附了魂,毕竟自己眼前的朋友可是一名杀人犯。

“由衷感谢,你打算了解的,我现在都不会有所保留了。”

仿佛受了共同的指引,两人相视一笑。

沃尔德莉的笑有惑,希露薇娅的笑藏悲。

既然决定了要倾倒出这些年尘封在心中的往事,于是,她邀请沃尔德莉一同躺在自己的床上,用左臂枕着后脑勺,缭绕着的沐浴露香气营造出了姐妹日常闲聊的氛围。“小时候我的生活算是比较快乐的,父母也好,我自己也好,没什么大追求……”她的语气一转,犹如夏日夜晚低压着的闷热的天,“但在三年前,我离家出走了,想向父母证明些什么,想自己亲手抓住些什么。”

沃尔德莉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有点阴沉,“三年前……爸爸的错……”她好像联想到了别的一些东西,小声地念叨着。

“怎么了?”

“没有没有!嘿嘿嘿,是我想到三年前和你认识的事了!”她连忙摇摇手,挥去脸上的阴霾,强装出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话虽如此,沃尔德莉的眉宇间还是若有若无地攀着落寞,或许她自己也察觉到了,故而,只得自个儿哽着苦涩。

希露薇娅继续慢条斯理地叙说着,风雨过后的淡然被刻在了她的脸上,“呃……嗯呐,没事就好,那我就接着讲吧。由于缺钱,我选择了陪酒的工作,收取一大票小费,渐渐的,也亲身体会了许多里世界的规矩。”

“我讨厌周围人轻蔑的注视,所以必须把自己装点得更光彩照人,获得青睐。”

沃尔德莉牵上了希露薇娅的右手,站在一个刁钻的角度上反问了她,“但你的这份‘工作’难道不是更为世人所唾弃么?”

面对沃尔德莉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希露薇娅一惊,嘴角则是撇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哦吼?他们讨厌我、鄙夷我?指的是在台面上装作正人君子骂我肮脏,私下里却巴不得为了我掏空钱包,说好话讨我欢喜么?哼,自相矛盾,算了,反正比一边倒地瞧不起我要好太多了。”

“人啊,真就是身在梦中不知梦,活像个精神分裂。”

“跟我别无二致,唉。”希露薇娅简单附和了一句,又开启了她的话匣子,“这还不是最大的问题,你懂的,由于频繁地出没在地下世界的各种交际场合,人脉广泛,名气越来越大,我最终应邀加入了【组织】,从此当上了‘有地位的’杀手、‘有地位的’情妇……”说到“有地位的”这四个字的时候,她刻意加重了音,放缓了语速,将手举到与太阳穴齐高,弯曲了两次食指和中指,以做引号标记和自嘲。“起初,我居然相信这是因为他欣赏我的能力,结果如你所见,当婢女没有任何意义,他根本不把我视作一个人,而只是区区工具罢了,工具对他来说始终是工具,失去用处了就会被抛弃。为栓住我,甚至不惜绑架我的父母,况且我算不上【组织】里最强的……总是在如梦如幻的海市蜃楼前驻足痴迷的我,麻痹自己,到头来,手脏了,心也脏了,父母更是永远跟我天人两隔了。喏,结果就是如今这一副惨状了,我犯蠢、自讨苦吃应得的惩罚,活该!”

闭目,养神,她长吁短叹道:“阿丽雅是对的,我不过是一个在大发脾气的孩童,倘若使用本该作为压箱底之手段的暴力将我消灭,就彻头彻尾地是一场满盘皆输的悲剧了。她遵循了我父母的遗愿,给予我机会,我只有活着方可赎罪,对那些受害者负责……以及,报仇雪恨。”自从被那鬼魅当头棒喝,曾几何时,一颗幼稚的心也终将要变得坚强,捣毁真正的罪魁祸首完成赎罪,再之后,便自裁而泯万般仇。

“那么你的雇主为什么要派你去干掉阿丽雅呢?”

“不清楚……我也不清楚他是从哪儿获取阿丽雅的情报的。”

两颗绿宝石和两颗蓝宝石并排列着,这一瞬间,沃尔德莉和希露薇娅,她们的脑海中都构筑了一系列想法,围绕着阿丽雅而铺展……好困。

她们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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