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画枯竭了油墨,路易·法埃尔·斐迪南脸庞削硬有棱角,他已长了苗儿似的络腮胡,打黑领结,撑着一把黑伞,也许是为了拾得些太阳雨的残羹——圣旨以光速不变的恒定射下,不偏不倚,但除此之外毕竟有阿列夫,有欧米茄,有无初始的或无终末的,昔在、今在、亦永在的菲勒斯——随处视察日常事务,忽然,蹲身摩挲它,也许这里头有他最爱的马丁迭代分形,自动运行着千座高原,上面镂空的等高线拍平了连续统的基数势则为融贯面,了无差别。
他记得那幅没有出入口的F-S非直谓迷宫是本市最大艺术博物馆的藏品,不过生前它就饱受诟病,熙熙攘攘的结构主义者们认为它作为结构主义太过闭合,自称研究科学哲学的半吊子却觉得它是既不科学又不哲学更无关科学哲学的梦呓,它上上个周末被抛弃在装满物资废料的零次性塑料垃圾桶中,但其实它是上周末才被哥德尔、埃舍尔、巴赫三个天才年轻人同一择选时刻度发现的,和这个自己就是垃圾的永循化一样,没有人制造了它们,应该也没有人制造过制造。
地面上灰尘积遍的天空不知道是像一卷千层饼还是千高原,太阳似乎从来不存在,也没有光独自发挥的一元性公理神话。
悼念一幅画,就是在为一部狄俄尼索斯式的喜剧下葬,斐迪南不可能忘掉异兽的模样,当且仅当不可能存在一个他不可能对异兽产生朦胧之无感的语义学世界,存在的都必然存在了,不可能存在的都必然不可能以不可能的形式存在了,所以是可能的存在。
瓢泼大雨般的灾难面前,他终于得了空闲拥抱这画,他受苦受难的胞类。好在避难所远离城镇,也远离乡村,远离生存,也远离死亡,这里远离了“远离”。
谋杀了迷宫,如果非要给自己苦苦追寻的永恒之蛇定性,那么祂一定是个女人,吉尔·德勒兹《批判与临床》关于此的论述残页一下子摔碎在斐迪南心上:“生成不会走向另一方向,人们不会成为男人,因为男人表现为一种自以为对任何内容而言都必不可少的占统治地位的表达形式,而女人、动物或分子总有一种流逝的成分超越他们自身的形式化。”她不是被排斥的,她是比无都更匮乏的,他想和她通一次电话——身为戒尺的羞愧,还有比这更好的背负十字受刑的理由吗?
“你们必将返回起点,你们终将返回起点,妄自尊大者。”阿丽雅站在她自己的肌肤上同他说,神不会警告,只是传授其真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