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其之贰)

作者:欧珀偌丝 更新时间:2023/12/27 16:58:06 字数:1898

两台安兹托斯几乎同一时间停了嘴巴上的功夫,开启记录仪扫描着这一片区域。

较远偏僻处一个老人勾起了她们的注意,因护着腿痛苦呻吟,尤听得其沙哑嗓音。更细察——他眼窝深陷,皮肤被晒得糙黑;手臂又干瘪又瘦削,全然如两根枯死的木柴;身上白衬由于覆了泥与灰而失其本色,和他稀疏的白发,和他的胡茬,和他不剩几颗的牙一样,都老了。

扩大了拟瞳孔的视距,Anstoss-One继续观摩,按耐不住的右手则冲着老人所在的位置指指点点,“那老头怎么回事?”

“放尊敬些,要叫老人家!”Zero撵着“喉咙”发出了怒音纠正道。

阿丽雅也不言语,直接三步并两步地拽着零、一号安兹托斯机走去那里,腿脚在垃圾的海洋中一戳一戳的,无论她们乐不乐意。

杵在了对方跟前,阿丽雅挽着Anstoss-Zero、One的胳膊一块儿蹲下了,开口问:“您怎么了?”

老人一见总算有人来相助,颦蹙着的眉毛立刻随皱纹舒张,喜形于色,就拍拍自己的大腿根说,“没站稳,从上头跌的,痛得厉害,要休息几天了……你们是旅客吗?很少有外国人会来。”

“希尔萝·安兹托斯、瓦恩·安兹托斯,扶他起来。”阿丽雅松开了两旁钳制住的Anstoss机器人,略带生涩地命令着她们,而后作出答复:“姑且可以把我们当作旅客。”

零式瞬间就应承了声“好”,反观一号仍旧犟着表情——“行吧……”她同意了。

希尔萝让老人将其胳膊搭在了她脖颈处,另一侧交给瓦恩架着,“老人家,您家是哪个方向啊?”

“拐左手边出去,有一条溪,沿着溪走就是了。”他笑笑说。

循着细水长流,所闻,所感,这绿影,较抛诸脑后之物更为静谧,也最能息心。

有个蹲在溪边搓洗衣物的小女孩一看到那熟悉的身姿,便没再惦挂着藤条编制的篓子,只是往里内丢入了手头上半湿的短衫,口中疾呼“塞内赫爷爷”而奔来。

黑黑瘦瘦的矮个子,头发天然卷如浪,此人大概系老人的孙女。她携着忸怩不安发问了:“爷爷,您受伤了吗……她们是谁?”

“是啊,不过这三位好心的游客帮了我,亚狄乌拉。”

(秉持一贯的警惕作风,Anstoss-One调控着自己的拟真瞳,采集、收录其图像数据,然后为数据编好序,传输到次控制组进行多重解析,探知结果即被呈递给了主控台——年龄在12岁左右,体重低于同龄人标准约25.7%,皮下脂肪厚度不超过0.40cm……衣服材料主要为廉价亚麻絮,色棕,易磨损……)

了解实情以后,亚狄乌拉也没多考虑就牵上了其中一位——Anstoss-One——的手,身子俯仰着连同诚恳的语气一道,向她们传达谢意。

不曾想这个举止竟使得One虎躯一震,她光愣着,不明白该展露什么态度。换作是鼎盛时,倚仗着毫无破绽的即时演绎,她可以完美地模拟任何人类的思想、言行,诸象征意符矩阵堪称是严丝合缝,就宛若永劫巡回之分形一般咀嚼无名相的畸变瘤、螺纹与实在界碎屑。

但现在她必须重新迈出第一步了,放下傲慢,由最基础的平视、沟通练起。

因为,亚狄乌拉还在微笑着等她回应。

二进制,译成文字,并转为语音。

终焉神谕机Anstoss-One始输出:“不用谢,小妹妹……”所以蹩脚也好,拙劣也罢,至少她作为人际交往的一环,将亚狄乌拉的期待以对话的方式折返了。

目睹着此情此景,阿丽雅顺手捏了捏Anstoss-One的脸蛋子,其质感和明胶大同小异,“我有预感,你们会相处得很不错。”

“毕竟我妹妹又不是什么坏孩子~”

“希尔萝·安兹托斯女士,我劝你少节外生枝。”唯有在这种关乎攻击性与自我防御的层面上,正被捏着脸坨坨的瓦恩·安兹托斯小姐才表现得差强人意。

“你们可别又吵架了。”

“不嫌弃的话,就到家里坐坐吧。”亚狄乌拉夹在了零式和一号火药味十足的争端中心,双手合掌,那黑眸子也是灵光闪闪地渴求着。

塞内赫乐呵着看向自己的孙女,后跟了一句话以示认同,“说得对,大家还能一起聚个餐诶。”

唇瓣不由自主地圈为了“o”形,阿丽雅或许真的在这一刻感受到了惊喜,而且对自己感受到的惊喜、感受到惊喜的自己亦有所察觉,于是,其嘴角一点点浮现出弯弧,梨涡逐渐凹陷为浅坑了——“嗯。”她点头道。

在亚狄乌拉和爷爷的带领下,这行人穿过了曲径,倏尔飞上她们眼幕的是一间坐落于幽林的草木房子,它不太能与四处茂密的碧茵相区分,因为屋外墙本身就是由木材搭建,做工粗糙,没有经过多少修饰,自然光甚至可以渗过这四堵墙并照到室内,所以反而接近“原生态”。

在墙角的一扇小窗户上,掩映着一层薄薄的帘,被林中风吹得不时晃动,遂而贯通内外凉意。

全家的衣物悬挂于墙上,皆祈祷今午落地的日光够暖烘,否则过了夜就会散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掀开了帐布,屋内空间狭小而拥挤,像窝棚,地上只铺着简陋的枯蒿和泥土,所谓“平整的地板砖”便注定沦为空想了。

主厅的那张大圆木桌离倒塌似乎就差一口气,在它周围陈列着各类零零碎碎的工具和陶器……准是为了趁早替它祭奠吧。

一名中年妇女独自坐在桌边破旧的小木板凳上,不动,不语,袒着胸给家中的小儿子喂奶。她脚边有一筐刚从其他人家那里换来的鸡蛋,用麻袋在下面垫着。

看样子这女人就是亚狄乌拉的母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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