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hlechte Unendlichkeit
透窗外，亿兆星辰瀚海如神经元般编织成的巨构正喷涌出璀璨异常的蓝光，时断时续，并在观测者广角化了的空间中央趋于收敛，整个宇宙像被挤扁了，钟慢尺缩表达显著，本征一刹早已是外界沧海桑田，可见前方无数巨恒星跟气球似的膨胀破裂，远处超新星爆发炸为了许多片急着消逝的尘埃云——这是一艘依靠暗能量引擎和四联克尔黑洞以特定倾斜度、角动量旋转来制造曲速泡，从而实现超光速的探测飞船，就像一颗永远在下坡的滚珠，在黑洞的能层投喂使这坡度变得更陡，畸形的时空也能够吸收攻击或回以弹弓式的反制。
很奇怪，它就和自己行进路线背面的宇宙一样黑暗，区别即在于，后者是由光无法追上飞船所致，但前者却是因飞船运作而搅荡起接力式循环交替的时空涟漪，仿佛一汪池水里共舞的四个漩涡，彼此制衡着吞噬一部分外射光临。事件视界与引力透镜提供了光学迷彩掩人耳目，夹缝中的飞船，它的样子就是没有样子。
在特殊立场的覆盖与统摄下，这种探测飞船的机体比中子简并态还要硬，摧毁它的难度不亚于操持着世间最精密的手术刀切断一条开弦、肃革宇宙的重整化真空零点能，因此连黑洞吸积盘的离子乱流都做不到在它表皮蹭出些刮痕，除非终结掉所有本质时空结构。
表皮？
准确地说是二维表面膜蜷缩，不存在体积，无厚度的二维膜将Ads/CFT（反德西特空间/共形场论）对偶应用至飞船上的一切，那么黑洞的影响虽然可以投映于飞船，但引力的作用不包括其内，因为二维现象不可容纳引力，踩着时空冲浪板的飞船并没有实质性地接触高维引力效应，只不过它生成的高维全息图模拟了这一进程而已。
一个周身裹着负数普朗克常量之霓裳的异星人，古兹玛，藉由CTC-Machine重复抵达观测前的逆时旅行，加密了字符串。其原理是利用闭合类时曲线规避测量坍塌效应，把信息封装好从未来传输回尚未观测的过去并锚固于因果不动点，强迫世界保证交流连贯，采取二进制映射编码任意n个量子可能展现的状态，组建起2^n个量子态作为基矢量|S_t〉的复矢量空间（初始t=0），若强制破译波函数则必须枚举概率总和为1的所有排列集成——量子纠缠通过整体性超距作用跳跃了三维之于二维的无穷遥远，即刻给他旁边队友的希尔伯特秘匣递讯：“正是这个宇宙患上了「绝对者」的瘟疫。”
古兹玛与艾萝丝维娜、贝鲁蒙卡显然不属于相同种族，但无所谓，异星文明本就是多元化的大染坊，它的每一支智慧生命体都独具特色，更何况他的队友恩佐可比这要夸张，她甚至将自己的躯体储存在了各式各样的微观紧致化拓扑流形中，拥有数目一骑绝尘地多于10^500种不同物理学常数的分身，对应永恒量子场暴涨模型里的气泡宇宙，寻找合适的办法逐一击溃这些分身纯粹是个NP问题。
“就在那里。”恩佐以极简短的陈述示意，继而按下了那个大一统逻辑池奠定肌理的键钮。
现在，炮口超高压的极端环境催生了Big Bang的洗牌，创世大爆炸在四大基本力归约的奇异点上被重新定义了，诸神黄昏剑指本体论新月，宇宙时空嵌套于宇宙时空而谱写着卵囊所受迷蒙洗礼。
现在，那一颗颗布满脓疮之阴云的活体行星付诸一炬，如腐尸般浮肿而散发出臭气的耀斑活动嘶嚎着被辐辉拦腰截断，连同巢穴深处藏着的污、纳着的垢，还有流延着淋了浊汁的星河残骸，此类糜烂肮脏者，也一齐抹杀得干干净净。
无意义。
无意义无意义。
无意义无意义无意义。
无意义无意义无意义无意义。
……
错愕颠倒，哪怕异化了全世界的光芒业已熄灭，无限冥蛇照旧在衰败中复活了，抹杀抹杀后，饕餮盛宴如期举行。
古兹玛与恩佐不得不关注他们无须关注的东西了。
他做好了战争永无休止的心理准备，恍若事实从来如此地说：“我要在全局选择全局选择公理。”话音休止的瞬间，在超图灵机的见证下，事关背景预设的承诺正式起效，二人可以沿着五花八门的道路迁移向终点，名叫“没有终点”的终点，就像死死在死无葬身之地。
探测飞船切碎了自己亲手缔造的时空，一般而言，为了闪躲冥渊之蛇来自任何方位的攻击，脱殊滤绯弹携着成批次特别的偏序子集脱颖而出，以分形递归的绝对自相似样态，V[G]_0=∅，V[G]_α+1=P(V[G]_α×G)，山巅所层累的力迫可替现实V[G]_On=∪_α＜On V[G]_α错误地诱导了冥蛇的嗅觉，由于G∉V，恰恰在V外部看才知道V内的冥蛇对V[G]是盲目的，被脱殊宣告的复宇宙多态牵着鼻子走的：
探测飞船是未来赛博朋克的发明。
*机械降神之船掠过灯厦花红酒绿之间，电光熠熠的霓虹犹如瀑布倾注楼面。*
不，探测飞船源于古风玄幻。
*飘渺着氤氲仙气的神舟，俯察清溪潋滟，仿佛澄澈了山岭一片竹林幽密。*
大错特错了，探测飞船堂堂中土纪元的骄子。
*断崖边，冰霜日复一日扑打着城墙与大门两端扳正战斧的石像，为其生了一把苍老的胡髭，但北国仍然矗立，无论是空天舰来前或来后都显得肃穆庄严。*
探测飞船是一部恋爱动漫的主角。
*“前辈，等等我！”冥蛇们语含娇嗔。*
……
影片无限次又无限次播映。
经过CTC机严密的计算，流弹拟合着相匹配的函数曲线，色彩华丽如烟火，像泼洒一整桶等价于色彩概念本身的颜料染遍了宇宙对其自身的认知，梵高作《向日葵》、高耸入云的塔阁、威士忌雪茄、顶夸克和它的两个小伙伴、方糖、哥德巴赫猜想、你心目中的七次元琵琶、马蹄铁、海胆一样发型的烤薄饼、百鬼夜行、耶稣受难记、水熊虫、黎曼几何、苔丝·味蕾……轰然间，蹩脚的世界观图解忽地跌落陷进了一张无口的血盆大口中，被它挥舞毒牙嚼烂成始于胶片复古时代的扁平，没人记得那年岁，钟表上也没有一个时态及时刻指涉过它。
迎接着它的第三波攻势是重岩叠嶂般的反射论证之瓮——全局选择公理成立为先提，对任意n，V都能满足ω_n存在，那么合取简单的阿列夫函数f(0)=ω_0，f(n+1)=f(f(n))便可得上确界ω_n=n，于是接下来反射这一性质就能让V满足存在任意多的阿列夫不动点，以至于幂容许点、递归不可达点、马洛点和稳定点等都已经手到擒来，性质活脱脱是标准后现代黑沼的泄压阀……冥蛇的哀叹捆着一块花岗岩沉入了理论取幂的湖底，即便是它挣扎时所呕吐出的符码也被广义连续统-悬浮列车一撞了之毁尸灭迹，然后晶格化的集宇宙在自构以内展开了非纯思的实体，不会在哪个超限面前称臣或表演宫廷小丑戏，安眠，晶格化与晶格化一样晶格化，“晶格化与晶格化一样晶格化”与“晶格化与晶格化一样晶格化”一样“晶格化与晶格化一样晶格化”……
古兹玛和恩佐二位自是清楚瘟疫不可能如此草率地结束。
果然没猜错自己猜对了。
巫毒术士侵蚀了反射的任意性，在自下而上攀爬的反射论证之瓮看来，冥蛇暗度陈仓至决定公理，跨论域，数量将恶无限的子嗣噬回胎中分娩为不可达基数，病态集合一举突破剖腹产。
“退怯是无用功，我们不能再反悔而去选择已选择之外的其他选项，因为一切智慧都是包含在四个字里的：‘等待’和‘希望’。”
“我们需要ZFC+j+κ-非平凡可加二值测度。”
古兹玛体表的负普朗克膜渐逼极限，尽管冲击着他的量子，其位移、内禀能量、角动量诸物理概念还在穿越既定的湮灭之隧沦为荒谬，但即使是这样他也……对【选择】深信不疑。而恩佐不以为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