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的默念,生的沉思(其之伍)

作者:欧珀偌丝 更新时间:2024/7/14 22:17:27 字数:2962

「住在至高者隐秘处的,必住在全能者的荫下。」

「祂必救你脱离捕鸟人的网罗和毒害的瘟疫。」

「祂必用自己的翎毛遮蔽你;你要投靠在祂的翅膀底下。祂的诚实,是大小的盾牌。」

「你必不怕黑夜的惊骇,或是白日飞的箭;也不怕黑夜行的瘟疫,或是午间灭人的毒病。」

「虽有千人仆倒在你旁边,万人仆倒在你右边,这灾却不得临近你。」

他悄声呢喃道,“骗子唯一骗不过的还是自己。”

暗中蛰伏的遗忘之种,在袅娜的翳影下萌发了远多于狭隘的共相,“活下去”早已不再被这个男人视为独属自身的愿望,把虚无主义本身虚无化。

因为神除了性命,什么额外的馈赠都没有留给他,包括踌躇。

绝不可以死在这里——爱希也好,伽洛尔也好,奥托也好,戴比迪乌斯也好,厄芙妮也好,玛吉修也好,每一个都不能。

目睹着,盛大怒放的炽天使扑翼凌空,这是将理智与充满杂质的可朽性填进炉墟里燃尽的结果,等离子态迸发的刹那璀璨如蟹爪兰蕊,他知道时机到来。

纵使眸珠子像是要被压力挤出眼眶,不假思索地,克劳·佑慕斯耐受灼热动身了,玛吉修对他名字的呼唤遭霜白纷飞一样的黑烬刷得只剩口型,被伽洛尔曲着臂搂住腰扛起,行将突围。克劳选择了两人的反方向,仿佛勾画出一把推入自己支离破碎心脏的匕首,迈着交响曲一般高昂恢宏的步伐沿原路折返而去,担起生而为命的责任,领衔那同仇敌忾的友胞重获自由。

佑慕斯疾驰着环扫一圈,看来天翼种的首次冲击便实现了清理半场,焚烧成碳灰的人体残片脆如蝉蜕,一触即溃,终末的那声叹息本该坠亡作潦草的靴印,竟然疏松易散,叫他鞋底打滑瞬息。顿时,曾是“沃尔德莉”的怪物扇着遮天灭灯的膀羽,近距离擦掠过后脑勺,他的肺囊不慎吸入了零星天翼的烫尘,颤巍巍中的任何一处落脚都无疑在以痛为桩锚固其位,必须从酷焰炙烤的罅隙拼命地喘气。

但生命的禁区对他却像一根捆布条指引光明的圣炬,就如爱希·格菲尔伦用自己的言辞知会了他鹅卵石的冰凉具有青灰色,烈炎亦将赤金色的印象永久性地刻蚀在了他的视网膜上:威胁即安全,死神浇筑的希望……滑翔的猎鹰开始展示起她的捕食本能,原初的无意识之欲抚弄着孵孕瘟疫,沐浴业火的翅尖齐齐剔骨割断了教会颂诗人们的头颅,替死者嘶吼和为生者敲钟的聒噪拟组成耦合波,酒神宴饮似的,融解掉世俗善恶所谓一切之一切的泾渭分明,卓越不群地扬升了,盘旋在各护卫士卒的顶上。

封闭戴比迪乌斯的法阵经此破除,可克劳·佑慕斯——飓风浊浪下摇摆着前进的旅人失去了迷途导向的方法,因为焰炬以外,可供参照的事物都潜埋了体貌,天旋地转无所依,他只能全身心染于粘腻泥浆般的时间流,这种煎熬如大海捞针的感觉,缓慢,直至某个转瞬即逝的须臾,宛若蝇蛆匍匐着,被颓瓦划溅血沫的手总算摸到了费德曼,仍温存心跳,她哪怕昏厥了都紧紧抱着自己的法术辞典。

“等着我们。”男人枯燥的喉咙里,一字一顿咳出短短四字,瞳孔正在涣散,像濒临窒息的火苗一般闪躲不定。没有魔法,那么赌命就是魔法,偏执狂继续深入,脚踵擞落蒸腾释雾的灵魂来丈量极限,用一瓶完好皮膚等价交换精神力的毒药开路,他是血肉机器,他是命运随机点数的骰子。

由于沃尔德莉的厮杀、蹂躏,那群哀啕着,四处奔逃的诸败兵再无受权柄差遣的价值,人类王国的帝皇努斯亚·葛朗·佩耶罗连连拍案,咄咄逼人的声势传荡,喝令精英战将朝那作威作福的天堂使徒发动阻击:“驱逐【撕毁苍天之翼】!”体内延伸着贵族血脉的魔剑士双手执寒光萦回的剑,脊、锋似凛夜冬晶,璏如八角雪花斗折,铿然捅下了弱不禁风的瓷砖层——堪比过渡画面帧被删减的速度,“砰!”追及恸震的是殿堂中央凝聚出一座冰峰,像另一柄冻剑垂直暴刺,冷气缭绕之际重创了炽翎天使的腹部,巨力的余波甚至轰穿了天花板到城堡彼方,拱着她暗金的幽淡辉熠,丢在不明晰的邈远孤独萤烁,暂不知她能否还归。

但至少有了积山的冰石这标志,奥托和厄芙妮得以驮着虚弱极了的爱希,深一脚浅一脚,小心提防着跨越大理岩块滓,磕磕绊绊地跑来与克劳汇合,口呼暖气,时而凝萃作细小冰核,时而又相变为水汽隐没。

爱希面容铁青,嘴唇掖着的血色经缝流洩,深邃的碧蓝宝石瞳眸弱了几分光泽,重量像被尽数挂在了身后拖累,安静得像沉醉了;奥托腿筋痉挛抽疼着跟被挑断了也别无二致,所添伤痕多到可说是一件新服饰量体裁衣而生;厄芙妮总幻觉忽冷忽热的体温一遍遍拂拭全身,毛骨悚然之感将她渗滤成了遍布筛孔的浮石;另一边,因为被魔剑士广域的攻击波及,佑慕斯靠近时膝盖犹如损耗失灵的液压泵蜷缩反弹,狠撞其胸膛,以险些摔倒的姿态跺了地板……

人皆不复人样,千刀万剐般的痛楚让他们顾不上平日相晤的酬暄,也不存在什么乱七八糟的心理念想,浑浊间仅需眼神对视便达成共识,往沃尔德莉意外豁开的出口赶,且一刻也不扭头地赶,大步赴去他们孜孜以求的一线生机,半途没忘捎带不省人事的戴比迪乌斯一起逃离,垫着死亡地毯上的弧耀,他们也许在跳一支挣脱镣铐的庆祝舞,东倒西歪,迎向斜探入的阳曜,褴褛的衣衫于金灿光柱中褪了焦尘,仿佛携手并进最幸福的大团圆似的。

众目不约而同透过了砖瓦剥落的藩篱,宫门左侧,伽洛尔已经牵着纳尔迦鳞龙坐骑的缰绳恭候多时,由玛吉修安慰、理顺了它炸起的蓝闪鳞驯服的。龙大概是长着螳螂钳一样的前肢,才刨土躲避了一劫,旁边还能看见它挖掘遁地的坑穴。

听不出一丝一毫愧怍而扑来,霹雳鸣雷式的怒音联络着掣电各处爬窜,从身后贯通响彻了耳蜗,无不彰显其主人傲慢被烧穿了的火冒三丈,“我们很快就会了结这一切!”国王通缉的獠牙将不死不休,啃咬他们七个人活着的每一份证明——不过现在,求生欲使然,鳞龙生怕浪费了时间地速展着膜翼,勉强载上了他们,于是人族、精灵族、恶魔族、矮人族、龙族或更多的身影俨然重叠了,卯足劲便飞跃城墙内生灵涂炭地狱般的场面,愈来愈渺小。

“……唔啊啊啊啊啊!”冰柱突袭反而催化了沃尔德莉的暴戾,簇焰如始晖放射,熔铁涎水淅淅沥沥地滴至凡间,历史记录的永续的族类从不可能露出惧色。

“你看你,又在闹脾气啦?”

“姐姐生日快乐!”

她说不定没法参加自己的生日聚会了。

云梦疏离间,怅惘若失,发涩的尾音泛起最后一阵涟漪,魔兽蓦然止息了所有嘶吼,近乎狂澜的不灭烈火之眼像要瞪烂她自己的爪掌,那烛泪夺眶而出,真映得沃尔德莉伤心了。随之是母亲身临过的癌痛,唐突席卷了她的神经,捶胸顿足着恨不得同大自然的造物玉石俱焚,尤似捆着千坠之铅骤降。怎么会这样?

倏尔宇宙内观测者的全景图像仿佛遭受了黑客骇入,信号接触不良,国际象棋盘的黑白布局格式化覆盖了原图层,浓密的暗墨填充在人类世迷思,正四面体滥觞于恰当包裹它的球方程,色如濬潭,single,double,treble……繁殖的侵略者回路,尖端与底部对应一节一节拼装起来,末尾张贴着正六边形Windows XP的默认桌面壁纸,分岔为长鞭状的六指,构成夹娃娃机抓取臂的组件。


“簌!”

几何臂虚伪地弥漫为许多缕柔韧飘逸的绸带,迷惑后,紧接而至的,它模拟着水母刺细胞以第二人称突击,空间变换马戏,金炼和透明银的霓彩绚丽织编出像翻花绳的网,须蔓呈漩涡的拓扑各向包抄,不自知的炽天使终被其牢牢绑扎,针注反-曼陀罗汁液有效扼制了主体辩识出异质,集体无意识的瘤形海啸逐渐挟持她溺于蓝天、白云、草原的怪核。

“響,请放了她吧。”阿丽雅蛇眸遥对三月響的眉心,说话声沙哑清冽。

“邪魔わするな、亞里亞。”正在把整个异世界当成水晶球捣鼓的三月響,停了手头又是敲又是摩挲的动作,上下打量,不自禁地晃了晃颈子侃道:“你这副哥特风扮相……Wednesday in《The Addams Family》?挺有品位的呢。”她自己则是素颜无妆,日本女高中生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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