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贵族的尊严血战至死,这也许会显得有魄力,却依然不是值得交付的答案。
她的极速不容贝托莱转动念头,更别提挥剑格挡了,他堪堪能捕捉到的只有左侧视野边缘的白斑残影,稍纵即逝,甚至让人误认为是错觉。他知道,剧痛虽然尚未立刻灌入大脑,但时不我待,伴随着她的突袭而来,彻骨的冰凉感迟早会从左肩传遍全身:正是肉体撕裂的危险、死亡的阴影警告了他千万要冷静。
投之亡地而后存,陷之死地而后生。
既然对方想慢慢地折磨自己,那便将计就计。
一切都发生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间。
“咚!”青筋倏尔鼓胀,右手肌肉紧拧的一声轻响,几乎被战场的杂音盖过,他没有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左臂,连带肩甲,和躯干割离,如同压抑不住的泉眼不停喷涌鲜血,最后无可奈何地失血死去。
贝托莱的选择,是再次凝聚魔剑的威势与其脉搏同频,并抢在截断处血流不止之前,像操作手术的可吸收缝合线一样,将平滑的切面冻上,作为第一手准备——霎时,在贝托莱的断臂接口内,扁平的“∏”状冰钉绕骨骼一圈排布,凸出的钉脚凿打进两头骨质中;另一边,薄得出奇的冰膜延伸成多个尺寸适合的套筒,箍住了那或粗或细的血管;无论是表层的皮肤,还是里面的神经、肌腱组织,无一例外被坚冰牢牢封在一起。
而他的第二手准备也转瞬即至。
闪现在贝托莱身后的希露薇娅定下来,陡然间察觉,口里呼出的气息一遇冷风就液化,“哦?”她扭过头,目光直贯穿这些淡白色的汽雾,环顾上下四方,瞧见半空方圆百米的每一丝水分早已冰封,在低于零摄氏度不知多少的环境中,冻作无数稀碎且锋利的冰晶,如亿万颗微型的钻石尘埃,遵循着分层交织的轨迹火速旋转,比钟表的结构还要精密,组装成了一个将两人彻底笼罩在内的球形领域,与外界隔绝开。
“咔嚓嚓!”
放眼所及的事象顿时变得一片迷乱,炫光的重影逐渐模糊,只有满天的冰屑正在狂舞。
“还玩这种没新意的把戏?”希露薇娅本想抬高语调继续羞辱贝托莱,可这回她没那么掉以轻心了,嘴角欲扬又止,咽下了刚挤上喉咙的讥讽,比较贝托莱先后两次站位的差异,开始揣摩起他隐含的真实意图。
和她意识到不妙的时间分秒不差,贝托莱眉宇颦蹙,魔力从冰晶似的剑核深处猛烈迸发,璀璨的蓝光一路奔腾到剑尖,带着萦绕的寒流纹理汇集——几乎细成缕缕纤丝的急冻射线,乃以此为原点朝周围呈散束倾泻,分别同时命中了距它们最近的悬浮冰晶,这一触碰,如网罗完成了首尾联结的禁闭,从第一颗弹至第二颗冰晶,紧接着是第三颗、第四颗、第五颗……旋即引发了反射的连锁,光线经由无数错综复杂的冰粒折转方向,描绘出仿佛毫无规律、密不透风的扫荡阵。
仅仅是凝滞了少顷,希露薇娅的反应仍旧迟了。她被一线线蓝色寒光波及全身,无处可躲,没能料到对手遭受断臂之重创后,竟有如此的临场发挥,克服了她强大的动态视觉和感知,用远胜于超音速的光速将形势的天平逆转回来,使她还未思考充分,体表就结成了足尺厚的魔法白霜,然后直接固化为钢铁般坚不可摧的冰球,它斑斓的奇光异彩重重遮掩着希露薇娅忽生血丝的眼睛。
贝托莱连踏三级冰阶绕后侧,掌抵剑镦,锋刃正指关押希露薇娅的冰笼,发射了一道甚是宽壮的集束冻结光柱,边增拓冰层边顶着它往斜下冲撞,刹那间给跌落点的裸岩砸塌出陷坑,地块被其磅礴的伟力吹飞、破裂成烂泥一样的杂质溅洒,空气激浪传递着“崩隆”的闷响惊动众人,震得作战的卒子们脚底发麻,姿态颇有些摇晃,法师新一波爆炸的蓄能也被打断,烦躁却无奈。
贵族再怎么高傲都须求稳,以免贻误难逢的战机、搅乱全局,贝托莱自然也不是那种因小失大的蠢货,悉知天翼族的力量不但在高远的穹顶之上照耀凡世,带来了长久不衰的辉煌,那不可控的火焰更蕴有毁灭文明的威胁,犹如淬金的瘟疫,侵蚀与焚尽每一个生灵的存在,不得怠慢……通告的人越多越好。
他现已为自己争取了喘息的间隙,不打算再恋战的心思像铅坨沉入了他行动的流程,果断,理智,且阴冷,只抛下一句勉强维持士气的喊话消身遁走:“你们坚持一会儿,我马上请援兵助战!”
他声称的援兵。
在封地庄园里等候的水系操链手。
跟自己门当户对联姻的妻子。
同为贵族的,昂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