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双眼,我看到的是纯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房间、穿着白大褂的人、白色的床和全身缠满白色绷带的自己,还有耳边垂下的白色头发。
谁的头发?是我的头发。我是谁?想不起来。
我看向站在我旁边的那个人,他的脸上戴着两片透明的薄片。
那是眼镜,我知道。
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醒来?我不知道。
看来我失忆了,但是知识还在。
他说:“你醒了。”
好像在提醒我别把他晾在一旁。
“我是谁?这里是哪里?发生了什么?”我问道。
“你叫艾瑞尔,这里是医院,你遭遇了车祸,受到了重伤,能活下来已经是个奇迹了。”
“你是医生,还是我的亲属?”
“我是你的主治医生。”
“那我的亲属呢?”
他停顿了一下。
“他们和你一样都遭遇了同一场事故,现在还在昏迷中。”
“那他们也在这所医院吗?”
“是的,他们也在这里。”
“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才发现自己躺在玻璃罩中。
“你失忆了,这是不是暂时性的,我们也不清楚。慢慢来就好了,不用刻意去回想。顺其自然,就能慢慢想起来。”
我伸出手去触碰它。
“是吗。”
我轻轻敲了敲,它几乎没有发出响声。
“我渴了,医生。”
“稍等,我这就叫护士送水过来。”
他走出了房间。
而我先是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然后开始检查自己的身体。
我是一个女孩,是吗。名字叫艾瑞尔。嗯……艾瑞尔么……没听过这名字。
头发是灰白色的,挺少见的。
过了没多久,一个护士打扮的女人走了进来,手里端着盘子,盘子上放着玻璃杯,杯子里装着水。
“谢谢您。”
“不客气。”
她对我微微一笑。
玻璃罩缓缓打开。她走近,帮我扶起身子,将水送到我嘴旁。
水温刚刚好,就连时机也是。
我看向门口,说到:
“怎么了,医生,还有什么事吗?”
她也顺着我的话往门口看。
然而那里并没有人。
她疑惑地将目光转回床上。
那里也没有人。
我消失了吗?不,我绕到了她的背后。
然后举起玻璃杯,朝她的头用力砸了下去。
她被我击倒在地。
当然,我没有起杀心。
我没有犹豫,立刻抓住玻璃杯往门外冲。
外面如我所料,完全不像一间医院。
狭窄的螺旋通道中,只有这个门存在,显得十分突兀。
通道有两个方向,要往哪边跑?
答案是顺着螺旋的逆时针,也就是往通道的反方向跑。
我一边朝着望不到尽头的前方奔跑,一边整理思绪。
我没有失忆,失忆是我装出来的。
我原本的名字叫田炜仪,十四岁,而且是男生。
当然我不知道现在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我变成了这副模样。
昏迷前的记忆也有点模糊不清。
好像是发生了剧烈的爆炸,然后我就昏了过去……其他的想不起来了。
醒来之后我就躺在那个房间里了。
本来只是想先捉弄一下他,没想到他居然还配合我演戏。
连我没有亲属的事都不知道,看来我的身份还没有暴露。
自称医生的骗子,身体变成女生的我,诡异的场所……
这背后隐藏着什么阴谋,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跑。
跑得越快,越远,我就越安全。
只要还有一刻呆在这里,我就一刻得不到安宁。
螺旋的尽头,逐渐变得可以看清了。
外界的光芒通过出口透了进来。
也就是说,现在是白天。这对我来说是件好事。
我走出通道口,眯着双眼,以适应刺眼的阳光。
随后我观察四周,发现外面居然是茂密的森林。
四处不见人烟,自己所在的方位我也不清楚。
而且,恐怕我还没有脱离危险,因为森林里可能还藏有埋伏。再加上我那几乎没有的求生能力,要想回家可是难上加难。
手上的道具只有一个玻璃杯。
但是我没有再多想了,因为时间不允许我这么做。
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追上来,我只能先朝着一个方向移动。
也就是北极星所指的方向。
我不停地跑,不停地跑……直到自己筋疲力尽。
然而,当天色渐暗的时候,我必须找个安全的落脚点。
我不可能在夜晚危险的森林中赶路。
而且我也不知道什么是能吃的、什么是不能吃的。
我开始后悔自己平时不看求生节目。
我想过自己挖一个坑,但是由于手头没有工具只能放弃。
终于,我找到了一个洞穴。希望里面没有猛兽。
我悄悄地往其中探索,里面暂时看起来没有野兽的踪迹。
可是突然间,一股浓烈的野兽气味朝我的鼻子袭来,甚至使我快要窒息了。
难道是隐藏气息、等待猎物上钩的捕食者?我吓得赶紧逃跑。
它立刻追了上来。我随之加快脚步。
我们二者所过之处,风吹草动。
我身后的动静越来越大,还隐约能听见它的喘息声。
它穷追不舍,而我则一刻也不曾停下过脚步。
然而我身体虚弱,体力有限,我们之间的距离也在被不断缩小。
等到我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之时,它便追上了我。
我停下,直面它。它也警惕地盯着我。
在夜幕之下,它巨大的身影仿佛披上了一层漆黑的斗篷。
它的双眼散发着诡异的红光,令人胆颤心惊。
怎么办?是跟野兽搏斗,曝尸荒野;还是被邪恶组织抓住,拿来做研究?
我果断选择前者,因为我不想放弃挣扎。
要大声求救吗?不,那会吸引更多未知的威胁,甚至被组织给追上,获得好心人帮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虽然,我和眼前的这只野兽战斗也没有多少胜算,但也总比没有好。
于是我下定决心,要和它殊死一战。
它似乎也发现我的氛围发生了改变,不断地发出低吼声。
来吧,看看究竟谁是猎人,谁是猎物。
我掏出我唯一的武器——玻璃杯。
它则是亮出獠牙和利爪。
孰强孰弱,我想应该十分明了。
当然是——玻璃杯了。因为,这可不是普通的玻璃杯。
这可是邪恶组织专用的特化玻璃,强度应该比普通玻璃高上不少。
我用尽全力将玻璃杯对准它扔出。
玻璃杯碎了。没想到……居然只是普通的玻璃。
不过,冲击力使玻璃碎片四散开来,想必也有几片能刮伤到它。
但是,它被我的突袭激怒了,立刻朝我飞扑过来。
我往后一跳,勉强躲过这一击,但衣服却被撕去一块,身上的绷带也散开了。
它丝毫不给我喘息的机会,紧接着发起第二次袭击。
我同样往一旁躲闪,这次却没能躲掉,左腿被一口咬住,利齿深深扎进了我的皮肤。
剧痛朝我袭来。我强忍疼痛,对着它的头部不停捶击,它才松开了口。
伤口不断地出血,使我站立不稳,使我感到头昏眼花。
它没有再发起攻击,而是像一个耐心的猎人般一边观察着我,一边缓缓靠近。
我恶狠狠地盯着它,想要尽可能地找出生还的希望,哪怕只有一丝也好。
一切都还没有结束,我还不能就这样死在这里。
对了,我想起来了,昏迷前发生的事。
爆炸,在那之前,是混乱,和疯狂。
那是我亲眼见证的事。那个人失去了理智,陷入了疯狂。
他到人群之中去,就产生了混乱的地狱般的场景。
只有我看到了,是什么让他变成那样的。
所以我必须活着,把秘密公之于世。
那个秘密,绝对没有人们所想的那么简单。
如果放任不管的话,恐怕还会有更多、更可怕、更难以预测的事情发生。
哪怕眼下我正遭遇危机,我也绝不会屈服于命运。
快想想办法吧。
对手只是一只野兽。
即便我的身体伤痕累累,也应该有我力所能及的事。
想想自己是否遗漏了些什么。
饥饿的觅食者,在无人的洞穴里耐心等待猎物的上钩。
它为什么不自己寻找食物,而是要采用这种低效的方法呢?
我想我抓住了关键。
我撕下身上剩余的绷带,缠绕在伤口处止血。
“来吧,黑毛。”
我大胆地挑衅它。
它气得龇牙咧嘴,鼻息剧烈地朝我扑来。
这回我学聪明了,我不停地打转以迷惑它。
我的在它身上搜索两样东西——玻璃碎片和未愈合的伤口。
巧的是,伤口在它的左腿上。
确认完之后,我没有再躲避,而是整个人撞进它的攻击范围里。
肩膀被咬住了。不过没有关系,我也同时用右手将它身上的玻璃碎片深深扎进了它的伤口里。
它痛得一阵抽搐。但我还没有就此满足,另一只手将又一片玻璃刺进它的喉咙里。
我们就这样持续地纠缠在一起,谁先断气谁就落败。
血的味道,沾满了我的鼻腔。
我感到害怕吗?不,我很兴奋。
疼痛没有击溃我,反而使我寻求更多。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到肩膀上的咬合力度减小。但我还是没有松手,直到确保对方的生命迹象消失为止。
我赢了。
我松了一口大气,身体瞬间脱力。我倒在了地上,血流不止。
难道说,我费尽了心思,结果却是失血过多而死?我的内心十分不甘。
无论是谁都好,只要能让我活下去……来救救我吧。
我的眼皮逐渐变得沉重,意识也逐渐模糊。
我的眼里,最后似乎看到一个坚实的身影,不知怎的令人感到安心。
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