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潮湿的地牢里，我被生锈的铁链悬挂着。
眼瞳涣散，无神地看着地面。
我能感受到他粘稠的视线。
他抚摸我的脸颊，不断在我耳边轻轻吹气。
“终于……终于……艾瑞尔，汝是吾的了。”
“……”
我没有一点反应。
这么多天以来，我已经丧失了人的情感。
自那以后，我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开始还会充满希望地幻想。托伊，或是诺瓦来救我。
现在连幻想都没有了。
我肯定是被抛弃了。
绝望、痛苦缠上心头。
外面布满了亡灵。一层又一层的严密警戒将我包裹起来。
完全没有逃跑的可能性。
只能任由他玩弄。
“慢慢想起，吾等遗失的岁月吧……”他的话语在我耳旁不停打转。
直到满意，或是感到疲倦，他才会暂时离去。
陪伴我的是两只亡灵守卫。
它们不会和我说话。
我只能看滴落的水珠来消磨时间。
“艾瑞尔，晚饭时间到了。我做了你最喜欢的烤肉。”
托伊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但四周空空如也。是幻觉。
餐桌出现了。三个人都在，唯独没有我。
“开饭了，你还在等什么呢，艾瑞尔？”
不，我不是艾瑞尔。
幻觉消散了。只剩下一块黑面包。
所以，不用等我了。那里本来就没有我的位置。
（那你是谁？）
她问道。
我是……
我想不起来了。
（你就是艾瑞尔。）
是不是，都无所谓了。
（是吗，你被人践踏尊严也无所谓？）
尊严？那是什么，能吃吗？
（你真是窝囊废。）
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来换成我试试。
（早就换过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那又和没换有什么区别？
（区别很大。如果不是我，你早就没命了。）
那还不如不换。还能让我短痛。
她在我脚边踱来踱去。
（我知道一个方法，能让你逃出这里。）
肯定不是什么好办法。
（还没说你怎么知道？）
靠直觉。
（我这方法，对你，对我，都好。还不需要你付出什么代价。因为牺牲的是我。）
呵，我不信。我做了什么，值得你这样为我？
（你忘了？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
你……是谁？
（这个问题的答案，你比谁都要清楚。）
我抬起头，她的身影却仿佛本来就不存在一般，消失了。
又是幻觉？我受够了。
但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我突然感觉自己充满了能量。
四肢有力气了，头也不痛了，肚子也不饿了。
怎么回事？
更令我惊奇的是，我的双臂上各自出现一道散发蓝光的裂痕，一直延伸到我的身体，乃至于脖颈之上。我的双手也一样。
这是什么？
（这是你……原本的姿态。）
我不明白。
（不用明白。你只需要知道，自己并不弱小。）
那又如何？我什么也做不到。
（现在不是了。只要你想，没有你做不到的事。）
我挣开了枷锁。
（去吧，让那些家伙看看你真正的实力。）
这是你说的。如果失败了可不要算我头上。
（呵呵，到时候反悔也不迟。）
我走向门口。
只是轻轻一碰，门就融化了。
两个亡灵守卫也无法阻拦我，被我消灭。
狭窄的通道挤满了亡灵。
“让开。”
我一拳轰向它们，一拳不够，那就再来。
没多久，道路被清扫干净了。
向上的螺旋阶梯，充满了无数的蝙蝠。
我无视它们，一股脑地往上走。
靠近的下场就是变成烤肉。
阶梯尽头盖着的石棺，也被我破坏。
外面是一片墓地。天还是黑的。
他在等着我。
“艾瑞尔，难道说，过往的记忆，汝都回想起来了？但是……汝此等姿态，吾却从未见过。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用从亡灵那里缴获的刀刃指着他。
“少废话，我会击败你的。”
“那就依汝所说……让汝心服口服。”
我闭目，将精神集中在刀刃之上，身体散发的蓝光也缠绕在其上。刀身变为了蓝色。
我睁眼，发起突袭，朝着他的头部砍下。
他用他那把断剑挡住了这一击。刀剑相撞，擦出火花。
他的死灵之气，与我的蓝光相碰撞，所产生的气流使四周的草木倒转。
虽然不清楚我的蓝光是什么，但它能与死气抗衡。
论剑术我不如，论战斗技巧我也不如，但论力量我们不相上下。
呵，看来有希望。我笑了。
“汝可别小看，吾这些年来所经历的磨练啊，艾瑞尔！”
“别张口闭口都是艾瑞尔。你是我的谁啊？我可不认识你。”
这回轮到他主动出击了。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弱点，想要和我打近身战。
“想得美！”
我不断地斩出光刃进行干扰，同时与他周旋，以更快的速度拉开距离。
“亡灵，听吾号令！”
四周出现一堆杂兵，但在我产生的冲击波震荡之下，无存。
“看招。”
我蓄力，将自己全身的能量集中在刀尖一点上，形成一个极亮的光点，然后对着前方挥出，产生的气波将空间撕裂。
“死、灭！”
他也同样斩出一道漆黑的波纹，与其相撞。
两者难分输赢。
“还不够，这样还不能击败他！我还需要更多的力量！”我对着虚无诉说。
但还是产生了回应：她出现了。
（那么，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有着和我一样的灰白色头发的她，将自己的身躯化为无数蓝色光芒，融入到我的身体里。
我瞬间爆发，能量从我的全身逸散开来，形成可视的焰浪。
她的念头在我脑海里浮现。我的嘴巴自然而然地跟着动了起来。
“（幻象——破灭！）”
从未见过的宏大气势从我的身体里冲出，将他压倒。
“这不可能啊啊啊——”
眩目的白光充斥着视野，让我几乎失明。
动静消失之后，眼前的景象恢复了，他的踪迹也被抹去，下落不明。
死灵之气完全溃散了。
昏暗的天空褪去了阴翳，只剩下蓝天白云。大地生机重现。
微风轻拂。
我按住飘动的头发，看到她站在花草的中心，裙摆飘扬。
“你就是……艾瑞尔吧？我身上的力量，是幻甲么？”我问她。
她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向天空。
那上面有什么呢？什么也没有。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愁苦。
她对我说：“她就……交给你了……”
然后她就消失不见了。
“什么嘛，话也不说清楚，至少告诉我她是谁啊。”
算了，不管怎样，我总算是自由了。
可惜的是，现在的自己，不想硬着头皮回到他们的身边。
那里已经不是自己的归宿了。
走吧，上路吧。虽然现在没有目标，但总比原地踏步要好。
“等……下……”
是谁？
“艾……瑞尔，我来……救你了……”
居然是托伊。他全身伤痕累累，气喘吁吁，没有格拉姆的保护。
“事到如今，你还来干什么？”
“我是来救你的！太好了，看到你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
“……都过了多久你才来，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天等待的心情！从充满希望，到绝望，你有体会过我的感受吗？”我含泪怒视。
他愣住了。
“……对不起。我从开始那天，就一直在和亡灵战斗，直到现在，才终于抵达了这里。是我的错，请原谅我，艾瑞尔。”
“是吗，是真的吗？怎么可能？你会被区区亡灵拖住脚步？”
“那是因为……格拉姆被死灵之气感染了，无法使用……抱歉，是我太弱了。我不依靠格拉姆，就只是一个弱小的普通人类。光靠我，没办法战胜那家伙……”
这个理由我勉强能接受。
“那么，你没有抛弃我？”
“没有，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
“太好了，是我想多了……”我放下了心，任由泪水奔涌而出。
他慌慌张张地安慰我，给了我一个温暖的拥抱。
“哎呀，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诺瓦，塞巴斯，你们也来了？”
“那当然，要想打败那家伙，一定要动用所有人的力量。对了，话说回来，那家伙人呢？”
“不知道，刚刚好像还在这里，一转眼就不见了。”
“他被我干掉了。”我说。
“哈哈，别开玩笑了。”
“没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他们愣住了，一言不发地盯着我。
“怎、怎么了？不信我么？好吧，不信也正常……”
“不，我信。我早就知道艾瑞尔是能做到的，哈哈！”托伊大笑。
“你有这个实力，毕竟是我的竞争对手。”诺瓦点了点头。
“我看小姑娘你骨骼精奇，想必是个奇人……”塞巴斯摸了摸胡子。
这群人怎么回事……我潸然泪下。
“没事的，有我们在。”
“以后绝对不会再让你遭受危险了。”
“走吧，艾瑞尔，我们回家吧。”
我破涕为笑。
“好！”
我们四人踏上了充满阳光的道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