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师姐，你要的书我都找出来了。”
捧着一大摞书册，看守弟子摇摇晃晃的走下阁楼，将其放在沈静姝手边，易于拿取的位置，抹了一把虚汗，喘着粗气介绍到。
“大、大师姐，关于「祸兽白泽」以及「孽恶衍朝」的书卷，都已经找出来，还请您过目……”
足足一人高的书册，堆叠在沈静姝的脚边，厚重到只是让人看上去，就没有捧读的欲望。
“嗯，劳烦师弟。”
温润悦耳的声音在上方响起，让看守弟子忍不住偷偷抬头看了她一眼，大师姐实在是太美了，可为什么她也在看自己？
“这老狗真的走了吗？”
细细打量着看守弟子脸面，但凡他敢露出那种五官挤在一起的谄笑，沈静姝保证自己绝对会——把他丢进猖将的肚子里。
宁杀错不放过!
那老狗可是精通此道的高手，有时甚至遇见所有人，都被他悄然附身伪装，面对此般形情，万万不可有一丝懈怠。
好在……从眼下看来，那头老狗应该是逃回去，跟「沈」报告情况了。
毕竟自己所展开的「蚀夜行」，并非虚假，是真真切切的在运转，甚至如果晚上几刻，就连她也不能阻止「北阴罗山」的降临。
“提前暴露出底牌，也不知是好是坏，就看自己那父亲是会选择投鼠忌器，还是会开始着手编译修改自己的记忆吧…”
左右不过是对他底线的一次试探。
“师弟先行忙碌吧，不必在意我的存在。”晃手示意看守弟子离开，沈静姝用神识摄起诸多书册，让其环绕在身前接连掀开封面。
书页开始无风自动不停翻页，一行行信息在沈静姝眼前流动，但她却越看越是心中一沉。
“无用，无用，无用…”
“全是是无用之籍!”
一目百行，眨眼间扫过一本接一本的书册，沈静姝难免烦躁不已。
这些书册里面，根本就没有自己需要的信息!
相关的历史皆被春秋笔法带过，除了对救世仙人们的歌颂外，全都在写「祸兽白泽」如何如何奸诈，「孽恶衍朝」怎么怎么乱象丛生，掌权者怎么灭绝人性，治下世人又怎么贪淫乐祸，多杀多争，毫无道德之言。
但这些根本就是胜利者的宣言罢了，那衍朝本就是妖族所建，哪来的人性？哪来的礼乐？那来的道德可言？
混乱无序是它们的本性，杀戮则它们生存的手段，能指望它们有多高的修养？
再看下去全是在浪费时间，沈静姝眼底闪过一丝阴霾，自己此处前来藏书阁，只是为了找到小宠物为何妖化的原因……
但未曾想，却只找到这些杂书，有关几十年前衍朝的历史，都已被删减，只有这些东西被留了下来，供后人批判阅读，形成编纂者们想要的思想观念。
“……”
从空中拿起最后一卷书册，沈静姝无言愣了半刻。
那段历史与妖族相关的记载，都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抹去，哪怕她知道到的比常人多得多，但也只是一知半解。
仙人们不想世人知道那段历史，也不想有关妖族的事迹被提及，后来者当然来迎着祂们喜好来。
“有劳师弟，还请师弟帮我，将这些书册放回原处……”
招呼看守弟子将书册拿回，沈静姝闭目思索，改去何处寻得真实的历史。
总内只有这些杂书，自己就算将这些书册全部看完，也是毫无意义是，里面充斥了太多无意义，且繁杂的内容，甚至许多段落都是重复描写，从开篇便能猜到结尾。
走出藏书阁，时日尚早，沈静姝忽然有些恍惚，看了看自己手掌用力虚握。
还是不想呢…
不想念奴儿有半分脱离她的掌控。
自己挽救了她生命，又给予了她人的身份，所以她理所应当是自己的，应该理所当然的为自己着迷，对自己的任何要求无条件听从，永远永远不会违抗自己…
难道不应该吗？
沈静姝知道念奴儿全心全意，又小心翼翼的喜欢着她，这让她有一种完全掌控的欣喜错觉。
可现在却有了不受控制的苗头，这可真让人不爽!
或许是沈静姝冷着脸，上山的弟子纷纷绕开她，怕触了她霉头。
山道上人来人往皆是上行，只有她一人泥流向下。
顺着人潮，沈静姝看了看身后的藏书阁，有些追忆不由得想起，第一次与与念奴儿来此处的情形。
至今想起来也觉得可爱呢。
鬼鬼祟祟凑到自己耳边嘀咕。
“大师姐，这守藏书阁的人，怕是不简单呀，非是隐藏实力，便是有一段让人令慨的过往，万万不可轻视的啊。”
“还有还有，到时候咱找书的时候，一定要专嗯找那种夹层里的书，最好落满灰尘无人问津，表面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那种，最后如果是残篇那就更好啦!”
说罢就哆哆嗦嗦的向看守弟子问好，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别人。
好像等着别人夸她，或者是从兜里掏出神功秘籍，要死要活传授给她一样，可奈何她是半妖，别人并不想搭理，甚至想把她驱逐。
“还真是可爱…”回想起趣事，沈静姝唇角勾起弧度。
原本返回洞府的步伐也变成，前往念奴儿小屋的路线，几日当真有些像想念呢。
倒是有一件事是被她说对了，夹层落灰的残篇书卷，真的很有可能存有好东西，那篇「白泽醒世录」便是自己在一次闲事中找到的。
随意翻看后，发现一篇粗浅提炼肉身的法门，便交于念奴儿修炼，只是没想到她会把自己练成妖身。
洁白如玉的毛发，触感很是丝滑如绸的那种。
……
行至山脚，特立独行的小木屋，已近在眼前咫尺，可站在门外沈静姝却犹豫起来，这门……
为什么会破烂成这样？
几块大小各异，全不规则的木板，被随意用木楔钉在一起，能看出有明显的赶工痕迹。
踌躇了半刻，沈静姝还是选择推门而入，没有敲下房门，因为要是敲下去，说不定这些破破烂烂的木板，就会再也维持不住摔成几块。
屋内还的如往常，没有什么变故，只是多了一只套上粗糙布料，撅着屁股狠狠擦地的小半妖。
从撩起的衣袖和额头冒出的细小汗珠上，不难看出她已经忙活了许久，认真得就连有人开门，都没有发觉，或许毛绒大耳里塞的棉花就是原因。
干活当然要精益求精，才能有好的成效啦。
而且如果能把耳里的棉花，换成上辈子的耳机，那就再好不过了，会更有干活的兴致哒。
心里有了趣意，沈静姝绕过水渍，走到念奴儿身后，同双手穿过双臂之间，把她提半空。
小宠物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身体格外的柔软，手脚没有反抗的顺垂着朝下，继续做出擦地的动作。
“我…这是怎么了？”
手里还捏着毛巾，念奴儿有些不知所措，自己似乎是被人给提了起来，但提起她的人好像很坏，只要一扭头就转身，不让自己看到谁。
“但仅仅只是这样的话，可难不倒她哒，哼哼哼……”
整个天道教除了那个混蛋和大师姐以外，还有谁会来自己的小屋呢？
如果是那个混蛋的话，肯定会直接踹开，不会怜惜她好不容易修好的小门，这么温柔的动作只可能是大师姐哒!
想到这里念奴儿窘迫的拉了拉衣服，早知道大师姐要来就穿好看点了，这副样子可怎么见人呀。
就连宗内的杂役弟子，都不会这样穿吧？
单就是粗糙的麻料，和这土里土气的配色，就让念奴儿下意识想与沈静姝拉开距离，唯恐这身衣服让她感到不适扎肤。
“小奴儿？”手里的小半妖已经发愣半饷，沈静姝疑惑将她放回至地面。
“大、大师姐你怎么来了…”念奴儿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掐住，衣角被手攥得更紧，不住的在心里埋怨自己，怎么会想到穿这身的？
明明有那么多好看的衣服，那怕随便穿一身也比现在好吧。
“小奴儿不欢迎我吗？”
心思稍转便明白她在想什么，沈静姝假装伤心，用幽怨的语气逗弄起来。
也没有出乎自己的预料，念奴儿立刻便扑到怀中，紧紧地抱住她，着急的解释着。
“才没有!我最最喜欢大师姐了，才没有不欢迎大师姐的。”
“我…我只是，现在有些不方便而已。”
三角形的耳朵比直立起，念奴儿从沈静姝怀里仰起小脸，紧张兮兮的望着她，生怕她会误会自己，以为自己不想她来找自己。
“好啦好啦，我当然知道小奴儿的。”沈静姝将她抱在胸前安慰着，因为身高原因就像在怀里抱了一只大号的玩偶。
即使为能平行，念奴儿的双脚也接触不了地面。
“真的吗？
“那大师姐可以等我一会儿吗…就一小会儿就好。”
灰褐色的麻衣与大师姐的一袭白衣，行成了鲜明突兀的对比，自卑的泥潭再次将念奴儿包裹。
就算是绿叶，也要看得顺眼一些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