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前政府的命运尘埃落定,旧国民公会的代表们统统被送入了监狱,取而代之的是保王党与旧山岳派的人物再度获得了自由。领导暴动的四人委员会在未被战斗波及的公馆中重建了临时政府,而其余参与暴动的市民们大部分都返回了其各自的家中,庆祝胜利并补充欠缺的睡眠。
女性市民们迎接了归来的胜利者们,在他们熟睡后来到街上清理瓦砾与尸骸。
即使她们在共和国的危难时刻一次次站出来,但每一次过后,胜利与庆祝总是没有属于她们的邀请函——保王党是如此,山岳派的激进分子也只是将他们的妻子女儿视为附庸。
虽然一部分代表意识到并希望感谢女性公民们又一次的奉献,但他们也终究不愿意为同僚们的庆祝活动败兴,只能担忧地在私下讨论如何扭转公民政治热情再度冷却的趋势。
面包店在清理瓦砾后重新开张,市场来来往往的是采购物资的第三等级妇女以及旧上层阶级家庭的女佣;放任物价飞涨,囤积居奇的无能的雾月政府已被推翻,但即使有了自由,面包却依然短缺,她们无法对未来保持乐观。
在共和国的短暂历史中,一直传唱的那首“会好起来的”歌谣也已经很难再安慰她们的内心。
生活仍将继续,她们只能尽力为束缚着自己却又给予自己归宿的家庭做好一切最坏的准备。
当穿着国民自卫军蓝红色制服的军队开入城中时,妇女们避让开了街道,忧虑着是否新的流血将要爆发;但当格拉纳将军向四人委员会宣誓忠诚的消息传开后,紧张的氛围再度消散,回归了一如既往的日常。
接受到将军命令的亲卫士兵,则在清理废墟的同时,寻找着将军失踪的女儿。
明媚的阳光将趴在床上的少女唤醒,在陌生环境醒来,短暂的失神与慌乱后,随着记忆的苏醒少女才得以冷静下来。
“莱娅...认真的吗?我居然真的变成了这个女孩。”
“我...不对,俺真的要作为这个洋妮子生活下去?”
少女,占据着少女身体的李凡休感到烦躁。
“那种可以脱离、抽身的感觉,完全找不到了!”
即使撕扯身上的衣服,也完全没有这身“衣服”可以被脱掉的感觉,确信只是徒劳无功的李凡休只得放弃。
昨晚的兴奋仿佛只是一场美梦,但李凡休意识到,少女的身体和身份,她的生活即将成为他无法摆脱的现实。
李凡休用力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脸颊之上清晰的疼痛感再一次迫使他放弃这一切只是梦境的侥幸心理。
“该死,如果不是这个洋妮子那么抗拒,俺才没有兴趣做到这种地步。是你自找的,现在你的一切都是俺的了!”
李凡休恶狠狠地对镜中的少女发火,强行抑制住了这个软弱身体敏感的泪腺。
虽然具体的细节已然记不清,但李凡休记得他是因为一场平平无奇的工业事故丧了命;再度醒来时,就来到了这个与画册中的西洲相似的异世界城市中。
成为了幽灵的男人,在城市空中如同飞鸟一般自由飞翔,没有工业污染的澄澈天空,让他长久郁闷的心情得到了释放,但没有人可以看到自己带来的异质感却也逐渐消磨了他的好心情。
李凡休想到了一些气功大师们所说的练气法:据说通过修炼气功可以强化人类的灵魂,而灵魂如果足够强大就能够脱离肉体而存在,甚至可以支配灵魂弱小的躯体。
尽管在当时他只把那些话语当做奇谈怪论,但现在他的存在方式却似乎证实了荒谬理论的真实性。
要不要试着占据身体?也许他甚至能够像那种武侠小说中的大人物,通过不断更换身体,得到永生?
禁忌的好奇心和渴望再度成为人类的欲望愈发难以抑制,于是李凡休开始在空中物色自己的目标。
但是环绕周围街区,李凡休发现这一片区域似乎是这座城市的贫民区——身着朴素的家庭妇女,虽然身体强健着装却都脏兮兮的无套裤汉,体验他们的生活无法提起李凡休的兴趣。
毕竟他就是在与这些人类似的人群中长大,他们的生活有多么乏味他再清楚不过。
他看到了身着西洋式女仆装的女性,看起来像是有钱人家的漂亮女佣,李凡休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为那些老爷太太们服务,总归还是会让他感到火大,虽然体验一下也无妨,但有没有更好的选项?
就在这时,那名少女进入了其视线。
尽管少女用宽檐帽遮蔽着面容,但其明亮色彩的洋装,银白色瀑布般的长发,鲜明的彰显了她与身边人所属世界的不同。
李凡休不得不承认,在那一瞬间他对少女着迷了,甚至产生了恋爱一般的情愫;但清醒过来的下一刻,那份情愫就转化为了扭曲的厌恶。
他看着少女假惺惺地向身边的人道谢,像是不自觉自己是异类一般穿行在人群中,李凡休的心中便为她勾勒出了天真、愚蠢而弱小的大小姐形象。
高高在上的施舍者,他对这种人再熟悉不过。
李凡休比起那些明明白白的吸血强盗,更厌恶这些伪善的公子小姐;
他们喜爱给予生活在泥潭中的人虚假的希望,又转过身去将他们遗忘。
所以当他后来偶尔在大学周围游荡,给予那些公子小姐们教训时,很快就克服了不必要的道德包袱。
李凡休本来只是想要如同过去一样,给少女一个教训,揭示她的真面目。
他想象着用少女的身体,用她那漂亮的鞋子踩踏在那个愚蠢的笑眯眯的老太太给她的长条面包上时,她身边的那些贫穷市民会是怎样的表情;以及脱离后,这个虚伪的少女会受到怎样的对待。
然而,他预想的未来,轨道正是由此发生了偏离。
当他强硬挤入她的身体时,却遇到了出乎意料的阻力,踏入她身体短暂的一小步距离却仿佛在面对十级的强风逆风行进。
随着视线的幽暗复明,他确信自己已经占据了少女的身体,但是试图活动身体时,却发现身体如同灌铅一般沉重而僵硬。完全不像是一个体型轻盈的少女,倒像是在一个超重的花甲老妪。
事情和预想的不太一样,李凡休意识到了这一点。
少女的灵魂似乎比他想象的要强大得多,为什么?
要不要就此脱离?李凡休在此时产生了退却的念头。
但先于其采取行动,一股巨大的斥力却已经开始将他推出体外。
她的强硬反而激怒了李凡休,让他决心继续进行预定的行动。
用僵硬的手,他将长条的面包甩入街上坑洼的烂泥潭中,用尽全力抬起了她的脚,将面包践踏进烂泥中。
如同童话中那被惩罚的恶女所做的行动,踩着面包的少女让周围的人群陷入了无言的沉寂。
似乎这样还不足够让少女身败名裂,不够让他解气,李凡林决定增加一些额外的言语表演。
这样的垃圾,难道是人吃的食物吗?
“这样..我在做什么...对不起,格兰阿姨,对不起...”
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突然间他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
少女仿佛陷入狂乱一般捂着自己的头,跌跌撞撞的穿过人群,留下了不知所措的旁观者。
李凡休出离地恼怒,因为他发现自己既无法脱离身体,也无法掌控身体的控制权,只能以第一视角被困在其间;似乎是她的内部发现了入侵者,来自正反两方向的强风好像要将他的精神撕碎,抹除。
她想要杀了他?她居然敢这么做?
如同骑兵在坐骑的狂暴中死死抓住了缰绳,他强行睁开双眼,保持了对她视野的共享;越是强硬的排斥,越是激发了他求生的意志。
正如烈马也终究会疲惫,当她将自己隔离进无人的房屋中时,抵抗的意志便已然疲惫,他得以再次基本掌控她的身体。
即使只是低跟的鞋,但却让他本就困难的行动更加受阻,毕竟他可从来没有穿过女鞋。
将碍事的鞋子踢开到一边,他驱使着身体走向屋内的卧室,随之被铜镜吸引了注意力。
铜镜中的身影,少女以不符合其形象的粗鲁姿态站立,连衣裙因先前跌倒在地面而染上了脏污;他得到的感官依旧迟钝,镜中少女模糊而无神的双眼,僵硬的面孔甚至无法表现出任何表情,让他毫无征服与胜利的喜悦。
就这样而已吗?少女似乎已经无力抵抗他的占据,灵魂脱离的大门也已经再度打开。
他不愿意接受这种有条件的投降,这一次他决心要彻底粉碎她的反抗。
既然她会抗拒自己的羞辱,那么如果用更为激烈的行动,便一定能够彻底征服她的精神。
雄性的好胜欲淹没了他的理智,对于女性来说最大的羞辱,其答案显而易见。
那时的他,没有想到“完全胜利”的后果。
从思考中回过神,李凡休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然像所谓的淑女一样侧身坐在桌前,小口咀嚼着买来充饥的长条面包;恼怒于不经意间被身体的习惯所控制,他大口咀嚼面包作为报复。
随后,少女因勉强咽下面包被呛到而剧烈咳嗽,羞恼交加之下,脸颊产生了发热的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