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的你,已经获得无尽力量的你,会存在于何处?”
卡缇娅沉默了,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卡缇娅迷茫地望着展开的卷轴出神,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要说在我被发现可以觉醒始祖血脉之前,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每天能快乐的生活。”
“虽然在人类的印象中,血族总是很强大,但其实并不是这样,原生血族在觉醒前十分弱小,如果没有长辈的庇护,肯定会活不下去的。”
“血族也能从普通食物中获取营养,可若是长期不吸食血液,便会衰弱而亡。”
“我不记得我的父母是谁,自从我记事起,我便一直被领主大人收养,虽然地位就比血仆高一点,有自己单独的房间,每天和血仆一起做着各种杂活,就连领地里的血仆也经常说我一点也不像个血族。”
“但是我毕竟是一名血族,”卡缇娅张开秀口,露出了象征着血族的獠牙,“我有着吸血的冲动,我必须得靠着血液才能活下来,领主大人每过一周会给我一定额度的血液,我就是靠着这些血液才存活至今。”
卡缇娅说得很散乱,没什么逻辑,基本上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艾文就在一旁静静的听着,他明白,这是解开卡缇娅心结的好时机。
“在以往,虽然我每天只能和血仆们混在一起,吃了一顿没下顿,但心底却很轻松,哪怕地位低下,被其他血族们看不起,每天只能和血仆们一起干活。”
“我说不清这是为什么......当我被发现可以觉醒始祖的血脉力量时,我本来挺开心的,我以为我终于可以成为一名能够自食其力,能报答领主大人一直以来的抚养恩情的血族了......结果等来的却是没有缘由的监禁。”
“......最让我难过的是,以前一直为我提供血液的领主,在囚禁我后便对我不理不睬,甚至断掉了对我的血液供给,最后,还是平时一直被吸着血的血仆们,冒着被领主大人发现后可能会处死的风险,偷偷用杯子装着血液递给我,我就是靠着他们的奉献活了下来。”
“我真的很感激他们,感谢他们救了我,让我能活到现在。”
卡缇娅眼光从卷轴上移开,看着艾文,双眼依旧迷茫:“为什么伤害我的是我的族人,而最后让我活下来的,却是被族人们一直吸血虐待的人类呢?”
艾文思索了片刻后,看着眼前迷茫中带着些许慌乱的少女说道:“大概你的族人们并没有把你当初同类吧,在他们眼中,从小无父无母的你,不过就是个下人,和那些血仆并无多大差别。”
“而血仆们,看着你从小长大,看着你每天都和他们一起同甘共苦,早就把你当作了自己人。”
“所以,你与谁是同类,并不是看你的种族,而是看你的阶级。”
卡缇娅似乎明白了一些,但现在还年幼的她还无法理解阶级之间的隔阂。
艾文此时没有再多少说什么,只是再次铺平卷轴,边写边说道:“就让我们一起创造一个,没有苦难,没有压迫,人人都能为自己人生做主,人人都能获得幸福的美好世界,如何?”
卡缇娅看着卷轴上这短短一句话,有些震惊又有些怀疑的说道:“......我们真的能做到吗?”
“我承认这很难,也许穷尽一生也只能让这个世界更美好一点。”艾文停顿了下,“但这正是我想做的,哪怕花上很多很多年,也只能改变一点点,我也想让这世界更美好一些!”
卡缇娅的双眼不再露出迷茫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震惊,清澈的双眼满是不可思议。
“可以吗?哪怕是最低层的血仆或者奴隶也可以获得选择人生的权利吗?”
“当然可以,以后不会再有奴隶了,所谓的下位者们,再也不用躲在无光的角落苟延残喘!”
“血族和人类,都能获得幸福吗?大家,可以和平的生活吗?”
“这将是我们共同奋斗的目标,不仅是血族和人类,我想要创建的是,所有种族都能共存的世界,大家不再争斗厮杀,而是和平共处!”
“真的可以吗?”卡缇娅红色如宝石般的双瞳微微颤抖,内心满是压抑不住的激动。
“当然!就从我们开始,一点一点的改变这个世界吧!”
改变世界么......卡缇娅低头,看向缓缓抬起的双手,发现它们竟然有些颤抖。
但随后,卡缇娅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紧紧地握住了,她猛地抬头,发现艾文也正看着自己,碧蓝的双眼清澈见底。
眼神交汇,一瞬间,卡缇娅原本苍白柔嫩的面容就升起了红霞,她下意识想抽回,却失败了。
握着卡缇娅的双手十分舒服,娇嫩柔软,白玉微凉,但此时艾文心中的重点并没有放在这上面,他只是紧紧握住卡缇娅的双手,坚定不移地说道:
“不要担心,也不要犹豫,我们既然来到这个世上,我们又有机会拥有改变世界的力量,我们怎能辜负这份幸运?”
“你害怕的,你讨厌的,你愤慨的!都可以在未来通过自己的双手去改变!”艾文将卡缇娅的双手拉到自己身前,“只要你愿意踏出第一步!那我们便从第一步开始,一步!一步!又一步!慢慢踏遍千里路万里路!一起改变这个糟糕的世界!”
卡缇娅已经顾不内心的娇羞情绪了,她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这个少年,仿佛看见了不属于这片人间的未来。
“我,我答应你!”卡缇娅的声音也有些颤抖,眼角隐隐泛起泪光,内心深处那块一直压抑着她的石头,终于找到了撬动它的办法,“我答应你!我想改变这个世界,我想要,想要让那些苦难的人们不再一出生便是别人的食物!我想让他们能有沐浴在阳光之下,自由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让他们,都过上幸福的生活!”
真是个好女孩啊......艾文微笑着感慨,他松开了卡缇娅的双手,反而是伸出右手食指:“抬起头来,嘴巴稍稍张开些。”
卡缇娅此时沉浸在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中,艾文的话她没有多想。于是她抬起头,脸庞略微上扬,双唇轻轻分开,露出倪獠牙的尖端。
只是正午的阳光对于血族来说有些过于刺眼,即使是在遮阳亭下,卡缇娅依旧合上了双眼才能忍受阳光对双眼造成的刺痛。在失去视野的黑暗中,卡缇娅静静的等待着艾文的下一步动作。
“哒。”
似乎有一滴血液滴入了自己嘴中,卡缇娅双眼睁开一点缝隙,有些疑惑地看了眼收回右手的艾文,正当她打算询问时,一股炽热的力量,突然自她的灵魂深处涌现!强烈的刺痛感和灼烧感由内而外的刺激着她的神经!
怎么可能?!只是一滴血???难以置信的念头在一瞬间闪过卡缇娅的脑海,但她此时已经无力再去思考,从体内喷涌而出的力量有失控的迹象,黑色的火焰从卡缇娅的皮肤毛孔处,像水一样渗透出来!
这股诡异的黑炎瞬间烧尽了卡缇娅身上的衣物,但却又好像黏液一般附着在她身上,刹那间,卡缇娅已然变成了一个黑色的火人!
黏稠的黑炎“滴”在花园的地面上,溅起一片片紫色的涟漪,这是圣阶魔力屏蔽卷轴生效的反应。卷轴的魔力抵消掉了黑炎对花园的破坏,但卷轴的能量终究是有限的,即便是圣阶卷轴,如果长时间使用,魔力依旧会消耗一空。
艾文注视着眼前被黑炎笼罩,柔美秀丽的面容已经变得狰狞的少女,他心底很想出手帮她渡过这关,但就如小鸡需要通过自己的力量敲开蛋壳,卡缇娅也需要自己控制住觉醒时狂暴的魔力,只有这样,她才能在日后真正控制住这股力量,不留隐患。
艾文抬头看了眼悬在头顶的骄阳,心里想着,圣阶卷轴的魔力储备,应该能坚持到夜晚吧,希望那时候卡缇娅能成功。
去宝库拿卷轴的同时,艾文顺手拿了份关于血族觉醒的资料,艾文从其中了解到,一般血族觉醒大概会花费好几个小时,才能控制住自身突如其来的力量。
可艾文显然低估了卡缇娅——也许是刚才的一番话让此时这小姑娘斗志昂扬,也许是她自己本身就拥有坚韧不拔的意志,总之,只过了十来分钟,艾文便发现火焰出现了变化!
黑炎不再黏稠,就像浑浊的水变得清澈,卡缇娅狰狞的面孔也渐渐缓和,随后,她猛地睁开双眼,一阵赤红的血光透射而出,就连此时的艾文也不由心中一惊。紧接着,卡缇娅双手一挥,本来肆意妄为的黑炎开始变得可控,在卡缇娅的控制之下,一身由黑炎编织而成的连衣裙紧紧贴合着她的身体!
“噗!”一对巨大的黑色肉翼,从卡缇娅的后背透体而出,肉翼的尖端也燃烧着黑炎。
“我成功了!”卡缇娅兴奋地说道:“我成功觉醒了!谢谢你大皇子殿下!”
“以后叫我艾文就好。”这次轮到艾文有些惊讶了,“没想到你能这么快就控制住觉醒时失控的力量。”
“该说没想到的是我才对!没想到只是一滴血液......”
说话间,卡缇娅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因为兴奋而上扬的嘴角缓缓收拢,取而代之的则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卡缇娅的表情变化非常突然,艾文满脑子疑惑地问道:“你还好吧?难道是觉醒的力量还没有控制住吗?”
“不是......”卡缇娅突然转过身,一点一点朝花园小木亭外走去......
阳光照射在卡缇娅的皮肤上,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寻常血族们在声嘶力竭的哀嚎中化为灰烬的场景,她甚至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刺痛。
卡缇娅再一次闭上了双眼,她缓缓张开手臂——作为血族的她,第一次拥抱了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