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还要在这里站多久?”
肮脏幽暗的街角,灯光黄澄澄的,微微映上街角巷口处几个站街女的脸。
那几个站街女盯着不远处站立的男子。
疑惑于他久未离去却没有丝毫动作。
那是名气质沉静,两眼恹恹的栗发男子。
他一双黯淡的绿色眼睛,只偶尔因追忆得来的思绪而闪过一丝光亮。
尽管身着黑色正装,脚踏皮鞋,却因那松散歪斜的紫色领带与长期酗酒带来的泛红鼻头而显得相当颓唐。
“就一会,谢谢你。”
这声回答她们却听不见,那是一个少女的灵魂在小声呢喃。
相较于男子,少女显得娇小不少。
她穿的厚实,却跟那些站街女气质相似。
巷口的妓女素来没有什么故事,作为社会乱象之一,自从三战之后,众人已经习以为常 。
路过的绅士和淑女们都一言不发,像看到石头一般无视。
部分绅士时不时看一眼她们暴露穿搭下藏不住的肉体,把这群人划分到物件一类。
都市的钟声敲响十下,这都市在清晨竟还是凄惨万分,空气中潮湿的水汽默声哭泣。
“马上就走。”
那女孩转头回应那几人,哪怕他们根本听不清。
“那我便长话短说了。”
那少女微微笑了一下,面对男子,身体抖的可怕。
“我只是想试试跟她们说话而已,她们跟我关系还蛮好,应该不会那么快忘了我。”
“昨日的我也是个站街女,在昨晚十一点二十三分的时候被一个失了智的嫖客一啤酒瓶打在头上。”
“打死了。”
她相当解脱的说出这句话,似乎一切没那么糟。
她轻轻握住自己的手,指甲掐进肉里,抖的更为可怕
“我买了一张今天下午一点,也就是两个小时后,一张去往东十区的票,现在好像我用不掉了,你能不能帮我去问问谁需要去的,虽然时间很紧,但那张票真的很贵。”
她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好像就连她都不知道自己的物件会被发到哪里。
也许现在压根就不在她身上了。
“以及,如果可以的话,能麻烦你去找一位叫雪城赤信的人吗,是当地的一位黑帮老大,虽然看着不像。”
“你为我给他带句话...”
“冬日的海鸥在春天就会走。”
她闭上了嘴,像个小女孩,她的死亡地点就在巷子深处的酒吧内,男子轻易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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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的遗愿时常问这样的问题,法国某个村子里的露西是否出嫁,多塞特郡里等他的少女是否得爱,他的兄弟到底去了哪里,故乡的老人葬在何处。
三战时期的灵魂多到发疯 。
军队在激战时是没有机会让每一个士兵落叶归根的,以至于德国人葬在第聂伯,美国人埋在比利时,当然,苏联人更是在东欧的各处散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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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看着少女,叹出口气。
讣告人的职务并不仅局限于满足死者的灵魂。
还要慰藉生者的灵魂。
倘若让生者抽丝剥茧,非要把腐殖层里的说法讲的一干二净,没有讣告,他们放不下。
时间。
还有两个小时,男子正欲开口。
却先被女孩抢先。
“能请你...帮我杀了那嫖客吗?”
男子没有立刻回答。
事实上他的神情就仿佛被冻结,就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少女的诉求一般。
但倘若没有听到,又为何要止步于此呢。
“转赠,转达,复仇,三个请求。”
他不老,说话惜字如金又格外迟缓,呼吸也轻之又轻。
“挑一个最重要的。”
“呼...”
少女微微叹出口气,随后不由地苦笑一下。
笑的声音很小。
在嘲弄自己的狼狈模样。
“对不起我有些贪心,麻烦帮我转达给雪城先生吧。”
少女笑着,哪怕死于意外,身上的戾气依然小的可怕。
那最后说下的请求,只是自己的意难平。
“谢谢你。”
黑衣的男人抬了抬眼皮,他迈动沉沉的步伐与那死去的少女擦肩而过。
随后越过那几名站街女,朝着巷子深处走去。
但他忽然停下了。
“我有个妹妹。要到今天,她大概有你这般大…她应该比你再大一点。”
鸦说话还是那样慢吞吞,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的姿态惹来仍在身后那几名站街女的诧异与一丝惊恐
“我都答应了,倘若转赠的主体,转告的对象,复仇的对象,无处可寻,人间蒸发,那么这与我无关。
“我已经尽力。”
语毕,他没再想去听那名死去的少女还有什么感激之言,也不去在意站街女们的窃窃私语,而是望向乌压压的天空——大概是也感觉到了寒冷,于是扬起手将大衣整了整,这才踏入巷子中的酒吧。
「讣告人·鸦」
「欣悦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