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行事坚决,做事果断。
他径直走到酒吧的一角拽住那个男人的脖子拖拽至吧台。
随手招呼酒保和几个站街女过来,把秃顶的老头扔在他们面前。
“这个人是谁,昨晚在不在酒吧,有没有接触过一个叫雪雪的。”
他燃烟,黑色风衣包裹全身,冷气被隔绝在外,不断散开。
鸦没什么反应,那沉重却又无声无息的脚步并没有因注视着他或跟随他的人而停下。
显然是漠不关心。
他轻轻穿过绚烂斑斓的聚光灯,站在那秃顶老头的身前,而沉浸在痛苦与x高潮中的对方似乎甚至还没反应得过来,只是在地上抽搐
黑衣的讣告人表情平静,他看在眼里。
“你…”
雪城话语刚落地。
不知何时已抄在鸦手中的两只空啤酒瓶双双扬起,先是右手落下,然后左手像是不确定般迟疑着,但最终还是落下。
一地碎渣。
鸦蹲下身,双手在那老头身上搜刮着——与其说是搜刮,倒不如说他现在只希望,能看到某张对于那少女而言价值昂贵的票。其他都不重要。
“喂!你怎么敢”
看着刚刚拖过来的老头直接被鸦当面杀了。
甚至是同佐藤残雪同样的死法。
雪城赤信猛地直接拔出左腰间的武士刀对准此人。
他眼睛一转,盯上鸦的左手手背,那黑色文身格外扎眼。
其方向朝外,为一只头戴荆棘头冠的渡鸦,渡鸦尾羽近半处呈现尘状颗粒。
“我说,你也是演员吧,昨晚有没有见过一个叫雪雪的女人。”
鸦搜寻的快,已经摸完秃顶老头身上所有口袋。
讣告人并未在此人身上寻见他所在意的物什。
他对拔刀相向的女人视而不见。
虽然听声音感觉是男人。
他探了探老头的鼻息,像是满意了似的直起身来,缓慢的动作却不似方才将酒瓶砸向死者这般迅捷。
他没有从这老头身上拿走任何事物。
“这是死者为生命中重要的人所选择的讣告方式。我,只是代为转达,”
鸦慢慢地说,神情平静得像是碾死蚂蚁,
“不是,演员这个词不像名字。”
他将沾染着鲜血与酒液的手随意地在身上擦了擦。
直到意识到他的衣服同样沾染了这些,他才停下了这一动作。
随即抬头看向雪城发问。
“你是?”
“他是我认定的嫌疑犯之一,现在他死了,嫌疑便到你身上了,看你手背上的文身,你应该是所谓的「演员」,你这样的人,把你的头砍了交给离线宇宙的人,我可能够赚笔大的。”
“嫌疑犯?”
讣告人在心中将复仇那一行划掉,至于「演员」和「离线宇宙」,他早已习以为常。
他在嘈杂的环境中望了望酒吧外,似乎还没有当局要来。
责任会来的。
至于什么时候。
请等通知。
雪城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再度开口。
“无名的演员,回答我,你是否见过一个名为佐藤残雪的女人。”
“她的身体被抛进街边的垃圾桶,在今早被城市环卫工人运走。”
鸦说着,看了看酒吧里的时钟,时间转到十一点。
“当她还在巷子里时,我将她短暂地唤醒。再过两个小时,她就得离开了。”
“那么,她又是你的什么人?”
听闻此言的雪城赤信也不管自己刚刚是怎么样对待面前这个男人的。
全然把刚刚的一切抛之脑后,上前抓住男人的臂膀,用力的甚至可以看看手背上的青筋。
“她在哪,现在就带我去。”
鸦的双臂曲起,五指毫不动摇地将对方握住他臂膀的手摘开,这时他才看清眼前的人并非女性。
但这不重要。
“在这条巷子里。但不必去,她看得到你,你看不到她。”
他的声音此时听起来有一丝急切,没什么光彩的眼睛望向酒吧的挂钟。
“你是她的谁?她为你做什么?”
听到这的雪城赤信紧绷的全身突然放松了下来。
随后整个人向后倒去,大字型瘫在酒吧的沙发上。
“是啊,我是她的什么人呢,我大概是她唯一的亲属了,就算你不动手杀了这个人,我也会把他折磨致死的,直接杀他,对他而言,太轻松了,我叫雪城赤信,这个地方的黑帮首领,作为回报,我可以帮你在当地解决一次问题。”
“冬日的海鸥在春天就会走。”
这句话来得毫无征兆,但鸦却像是早已将此人的身份笃定,只是欠缺对方一个肯定的回答。
他猜到了。
但做事不能光靠猜,尤其是为死者做事,应持有足够的尊重与对字眼的忌讳——死。
尤其是意识到人的一生不该这样短暂的死。
无论是谁,即使是释然,也不可避免会留下遗憾。
鸦在心中将转达那一项划去。
只缺转赠。
他想。
“她的遗物由你整理?里面有一张今天下午一点去东十区的车票。它对你或是你身边的人是否有用?没有用就把它给我,我会去车站交给需要它的人。”
他说到这里,似乎是要等待沙发上颓然倒下的雪城回答,却忽的又将眉头皱起,轻声说道:
“现在是上午十一点…不可能准时准点。遗愿达成,她也该走了。如果你有那张车票,在把票给我之前,可以去巷子里和她说点什么。”
“改变不了什么。但她听得到。”
“冬天的海鸥春天就会走吗……,现在已经十月了啊。”
雪城赤信躺在沙发上喃喃自语道,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不过很快就从眼神看出来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对着面前的男人摆摆手。
“票已经被我征用了,至于想说的话,等我救她回来再说吧,你小子也是「演员」,有没有兴趣,找个「拟剧论·医师」,和我一起。”
不过说完就像是泄了气一样。
“对于陌生人来说,这个要求有点唐突了,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鸦看着他,脑子里只有这人是怎么混上黑社会老大的念头。
转赠。
划去。
鸦从吧台上抽取几张纸巾将双手擦得干净。
他瞥了那沙发上的男人一眼,压抑的嘴角扬起一抹嘲弄与怜悯,但并非是对于特定的什么人或事——
“溺水者,攀草求生。”
他就这样挂着那哂笑,扫视酒吧一周,将眼下的光怪陆离看在眼里,然后低着头自顾自的朝着酒吧门口的方向打算离开。
没事的。
轻舟已经后空翻。
毕都毕都毕都————
鸦走出酒馆看向巷口,鸣笛声响亮的救护车开到巷口前,几个站街女往巷内走了几步。
救护车上下来几个人,端着担架朝着酒吧冲来。
至于酒吧之中,秃顶老头抽搐着扭曲。
后脑勺冒出些血液。
沉默是今晚的罪。
鸦摇了摇头,悄无声息地背过身去从地上捞起一把烂泥往脸上随手一抹,又把背驮起矮上几公分,默默走近奔来的救护人员凑近了小声开口,声音自然也苍老许多。
“那个,安全起见,不要救了,你们先报警,他们刚才一言不合打起来了,很危险的……”
他又看了沉默的众人一眼,驼着背慢慢朝着巷外去了。
“该死的东西。”
雪城赤信将武士刀插回刀鞘。
看向旁边赶来的医护人员,拿出证明身份的徽章。
“望月组办事,我是鹿角镇守护,这个人是雇佣兵,涉嫌恐怖袭击,我是正当防卫,你们不用担心。”
随后拽住那个脸上全是烂泥的家伙走向秃顶老头的身体,伸手在他身上摸索有没有什么证明身份或者钱财之类的东西。
一身脏污的男人没有抗拒。
他只是深深望了雪城赤信一眼,随后叹息一声,从无欲男的身上撕去一块还算干净的衣料,将身上的脏污之处草草擦拭。
“地下身份在大众眼中并不可靠,也不该被这样堂皇说出,即使是某地的暗面保护者,名声似乎还算正派。”
他边擦拭着脸庞边轻声说话,像是在自言自语。
“但无可否认,黑帮就是平民身上的吸血蛭,天生与平民存在利益冲突。。”
“你的样貌、姓名、身份都暴露了。这个人身份不简单,谁能在警局一晚上就被释放呢。”
鸦扔掉手中的脏布,抬起眼终于是正对着雪城赤信:
“我的意思是,现在你惹了大麻烦,还把我扯进其中。你最好祈祷他已经死了,不然我会立马把你打到昏厥,这样我才好向当局解释——我为什么不逃。”
“我说这种事情无所谓的。”
借助大衣的遮掩,趁着医护人员还没来,用刀柄狠狠的敲击在尸体的后脑勺上。
“现在应该是尸体了,除非他不要脑子也能活。”
还算能听懂话。
讣告人盯着尸体看了片刻,双手握拳,准备将救护人员揍趴。
而那几位救护人员看着两人小声密谋,心里早已打起退堂鼓,手中报警电话拨出,脚向后挪动几步,来到酒馆门前。
“我来!”
彭——
伴随一声巨响,酒馆门轰的打开,将原先的医护人员撞开。
“yoyoyo”
“人的一生就是混乱丛生,明白了也无济于事,阻止不了任何人走向自己的命运,并最终走向全面的混乱。”
一位身着素裙,全身以灰色为基调的少女推开救护人员来到几人旁边。
扫视了一圈周围人,目光在一直看戏的五十岚上停留片刻。
像在迟疑。
不过下一刻便将视线挪开,看向站着的两人。
“一,把这死尸丢到救护车上然后在警察来之前跑路。”
“二,好好坐牢。”
“三,我们集体紫砂躲避牢狱之灾。”
“以及第四,把警察全部图图了。”
“当然,我很民主,如果你们有其他想法我也会好好倾听的。”
雪城拍拍鸦的肩膀,叫上黑田。
“风紧扯呼,回去通过地下关系再调查吧。”
对于这位突然袭来的少女,他没有丝毫在意。
如果阻碍。
打晕就行。
“真的要这样吗,那你生病的外婆怎么办?”
“要偷偷回去看她吗。”
那少女摸摸下巴,随后戴上随身携带的手套。
几拳将几个医护人员打晕过去。
她将手套摘下,看向雪城。
“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如果你在之前就信任我,你怎么当上黑帮老大的?”
“嘛,如果你要是动手,我不介意我的收藏室多一具标本,我对美女的兴趣还是很大的。”
雪城将左手从大衣下拿出来,赫然是已经上满六发子弹的左轮指着少女的心口。
“喂,我说,就算我现在杀了你也不会有人知道吧,额外因素已经够多了,如果不表现出你的价值,我不介意再多杀一个。”
对方知道自己家人的事,除去开盒,只有可能是变态。
鸦瞥了一眼,将肩膀一沉,装成不认得雪城赤信的模样。
他抬起沉郁的双眼,沾着血迹的脸庞没什么情绪。
只是眼神看着灰色少女。
“死者和你存在什么联系?”
“你好傲慢啊,是不喜欢外婆吗?”
少女看着枪口,笑着将双手举了起来,不过脸上倒是一点紧张气没有。
“首先呢,是犯下色欲之罪的五十岚,其次是犯下暴怒之罪的鸦,最后是犯下傲慢之罪的你,要我阐述价值,那我的价值就是....”
“让你们知道自己背负的罪行,应该度过的苦难,毕竟我是...”
“苦难精算师嘛。”
蓝红色闪光灯在白昼中依然闪的刺眼,那少女笑笑。
“警察来到酒馆,第一时间会查看救护人员受伤情况,这是五十岚的酒馆,五十岚小姐跑了也没用,反而会显得像是心虚,那老登身上的致命伤是你的刀,希望你把凶器尽早销毁。”
她的话语平静下来,摇摇手指。
“身上一堆致命伤,尸检都得楞眼。”
“怎么样,想好下一步了吗?”
这最后一句话,声音放大了不少,说给几人听。
"没什么关系,我不是来寻仇的,恰恰相反,我是来帮你们脱罪的...”
“律师。”
雪城从大衣口袋拿出一根香烟点燃,略微思索后,随手将左轮塞回腰间。
“我的枪肯定没问题,你想帮我们脱罪,时间也不多了,直接说要怎么做吧,杀个老头,我手底下有一堆为了钱愿意当替罪羊的,别想着我在里面就出不来了。”
“走就好了,走,现在便走,从酒吧后门离,装的若无其事。”
少女耸耸肩,随后看向雪城,鸦与黑田。
“下次见,不过也许不会太久。”
雪城看一眼少女,再看一眼坐在地上的,收起左轮,随手从旁边客人忘记拿的物品里翻出一顶礼帽戴在头上,顺便给黑田扔件干净的外套。
“换上外套,把你穿的衣服处理一下”
最后叼着香烟,从酒吧后面走出。
“雨停了,是时候该出发了……”
鸦的眉毛一抖,他看向少女的眼神浮现出些许诧异,他的嘴唇无声嗫嚅着,最终重归严丝合缝。
他转过身闷头撞进酒吧,快步走近卫生间将脸庞与双手的血液草草冲洗,随即干脆地从后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