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的周围，好像闪烁着……无穷无尽的白色光点.
林歌爻不知道他究竟看见了什么，他只是觉得……这些白色的光点，像是很难看见的星海一样.
璀璨斑斓，浩瀚无垠.
意识朦胧之际，他想要伸出手，去触碰那些，看上去似乎是遥不可及的星星.
“星空……星空的秘密……仅凭你们……又如何能瞒得住？”
不知不觉间，耳边好像是响起了一句沙哑的女声，却婉转空灵，奇妙到似乎又不像是人类说的话.
他并不清楚这句话究竟是谁说的.
可能是别人，也可能是他自己.
只是，他怎会发出女声？
尽管意识有些模糊，他还能确定，自己明明是男的.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属于自己的一切都好像是被完完整整地割裂了开来.
唯有视线之中，还能看见那些星星.
越来越近，越来越……
“轰——！！！！”
白色光点变成了大大小小的火球，铺天盖地地扫射在了他所在的地方.
当他所谓的身躯被火球砸到的那一刻，一股强烈的疼痛感瞬间袭来，也帮助他的意识，终于冲破了某种枷锁.
“嘶——”
倒吸一口凉气后，林歌爻才终于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天空之中，一轮鲜红的残月挂在只有它的漆黑天际之中，好似堕迷者的眼睛，正含笑着看着那片被焚烧的大地.
地上，此刻满是被鲜血浸染的残肢断臂，剩下为数并不多的身着白袍的“人们”，正高举手中的戒指，吟唱着晦涩难懂的咒语.
之所以称他们为“人们”，其实是林歌爻也不清楚，这些长者鸟类耳朵的人，究竟能不能算是人.
而这时——
“堕落的魔女——你还真是丑陋至极啊！”
他的耳边，冷不丁传来了一个苍老却浓厚的男声.
说话的男性，或者说是一位长者.
他穿着灰蓝色的长袍，留着银灰色的长发，同样有着一对好似鸟兽翅膀一般的耳朵，脸上虽然满是岁月斑驳的痕迹，但一双湛蓝的眼眸中有着锐利的眼神，如同锋芒毕露的利刃一般.
只是，老者现在正被自己扼住了咽喉，生命也犹如风中残烛.
但也正是在林歌爻收回目光之后，他才发现了，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东西.
——自己的身体，其实是由一堆尸块组成的.
粗略的一看，他都能看见三四只脚，五六双手，七八个好像是缝在身上的脑袋.
这种恶心的东西，上一次见到，还是在一个叫做尸体派对游戏里.
“不……究竟发生了什么？”
下意识的慌乱，让林歌爻忍不住把老者的身体给丢了出去.
是……是梦么？
他怎会变成了这样的怪物？
老者口中的魔女……又是什么？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但来不及他多想，远处的“人们”便发动了第二轮的攻击.
这一次，或许是不用再顾虑陷入危险之中的老者，这些人的攻势明显要变得迅猛许多.
袭来的火球规模，也差不多从仙女棒，变成了节日礼花的程度.
这些大号火球洗礼在他丑陋的身躯上，撕裂般的痛楚混杂着烧焦的味道，无一不在挑战着他的神经.
“不……”
他忍不住说道.
“我……不想……不想伤害你们……”
尽管他的声音听上去还算完整，也相当诚恳，可对面的那些“人”可一点也没有停手的打算.
“可恶的魔女，去死吧！！！”
领头的“人”指着自己怒斥道.
他们的怒意跟恨意，比起这漫天火焰更加炽烈.
可恶的魔女……
去死……
可他明明，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看着越来越多的火球，林歌爻的心底忽然泛起了一阵委屈而又疯狂的情绪.
若是……若是你们还这样下去的话……
霎时，天空之中的残月，滴落下来了一滴猩红的液体.
这滴液体落在了烧成灰烬的大地上，成为了林歌爻双手的延伸.
在他下意识的操控下，地上那堆已经成为了尸体的东西，像是重新获得了生命一样，挣扎着站起了身来.
“这……这是亡灵魔法！”
“她就是悼亡者艾拉！”
“她果然是第七魔女，快杀了她！”
“该死的黑雾之潮，居然让第七魔女来暗杀王女殿下.”
“为了……为了王女殿下，复仇！”
聒噪……
真是聒噪！
他心底的负面情绪被无限制地放大，而那些获得了生命的躯体们，同样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向着那些魔法师们便发起了冲锋.
各种攻击打在它们身上没有任何用处，而等到这些士兵的尸体接近了魔法师们之后，便是一场猩红的屠杀.
惨叫声此起彼伏地蔓延开来，他们的嘶吼，他们死前的表情，这一切都通过那些亡者的双眼，映入了林歌爻的脑海里.
如此真实的景象，让他变得有些茫然.
杀人……他刚刚……是杀人了么？
尽管这些人的死根本不是他动的手，尽管……尽管是他们先攻击的他.
可是……可是为什么……
他明明，不想这么做的……
倏然，银色的剑刃划过了他的身躯，将他庞大的身体彻底一分为二.
碎肢烂肉哗啦啦地撒了一地.
痛楚变得有些麻木，林歌爻茫然失措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平躺在了大地上，天空之中的残月边上，好似出现了一颗更加闪亮的银色星星.
星星距离他越来越近，在它变得更加耀眼的那一刻，林歌爻才勉强看清楚，那其实是一把银色的长剑.
老者斩断了他的身躯，如今也同样要用这把剑，刺穿他的头颅.
他这是……要死了吗？
或者说，又要死了吗？
这个又加的就很精髓.
其实他的第一次死亡，来的很猝不及防，甚至打乱他原本的计划.
他本想着，在周六这个自己的生日，重新体验一下睡懒觉是种什么感觉，然后出门去外面走上一遭，看一场他都很想看却一直都没有时间的电影，吃他最喜欢的火锅.
在那之后，回到这个牢笼之中，灌下一整罐准备好的安眠药.
从大学毕业之后，他的满腔热情都化做了莫须有的东西，女朋友离开了他，家人不理解他，只有他自己，沉浸在一个个幻想的世界中无法自拔.
或许，他确实是个怪物吧.
连死法都是那么得异于常人，夸张到连自己都不敢想象的那种.
可是……
他真的……
只是想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而已.
只是这样.
就算是错的无药可救吗？
全部……都是他的错吗？
……
……
但在漫长的沉默之后，那把剑本应该刺穿他头颅的剑，却依旧悬在了原本的地方.
“你刚刚，为什么没有杀我.”
老者忽然开口问道.
“我……不想杀人.”
“你可杀了不少人，魔女.”
“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他们说你是黑雾之潮的第七魔女.”
“我……？”
第七魔女……？
这个名词再一次冒出来的那一刻，已经平复下来的林歌爻却不由得微微一愣.
会亡灵魔法的第七魔女？
这个设定，他怎么总觉得听上去那么耳熟.
而在他疑惑这件事的时候，老者却已经收起了长剑.
他在原地思索了良久，脑海里反复出现着这位魔女临死之前的眼神.
作为参加了四皇会战，三王之乱等等十余场大战，百余场小战的公国剑圣而言，他自认，自己的双眸可以洞悉所有的东西.
可这位魔女刚刚的眼神中，有后悔，悲伤，迷茫，痛苦，却并没有疯狂，杀戮等等的情绪.
她似乎并不是，自己手中之剑应该审判的存在.
想到这里，老者忽然叹了口气，走向了一旁，还不仅喃喃道.
“难道……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么？”
也正是在林歌爻还在思考着这件事的时候，老者已经折返了回来，将一具尸体，放到了他的身边.
“你的身体已经不能用了，用你的能力，试试看能不能让她动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