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啊！”第一个发现‘灰清’又动起来的楚兰棠被吓得尖叫出声，直接挂在师姐的身上不敢下来。
摸着师妹的头，月青衣安慰道：“师妹啊，咱们这是修炼者的世界，有鬼是很正常的，之前不是也见过许多鬼魂吗？”
楚兰棠小的时候是在世俗社会成长的，就像天底下大部分的小孩那样，她夜晚总有着精力旺盛不愿睡下的时候。
这时她的父母也总会搬出鬼啊，妖啊这种对凡人们而言虚无缥缈的事物，把小兰棠吓得一动不敢动，在她们的怀里瑟瑟发抖最后安静睡去。
就这样小兰棠也便开始惧怕起了鬼妖。
修炼十余年，虽说试炼时杀了数不清的鬼与妖，但除了妖这种具有实体，修炼至深还能化形为人的生物，她已经不再害怕之外。
鬼、元神这一类没有形体的东西师妹还是不敢接触太多。
不过，师妹这段时间是不是偷偷吃了小零食，怎么比来太云之前更重了？
“我不怕了，可是...可是它体内不是没有能操控躯体的意识了吗？”楚兰棠的声音发颤，明明吓得不轻，却忍不住好奇心，捂着眼从指缝里看着乖乖站在众人面前的‘灰清’。
也是，谁也想不到，毕竟灰清的元神与入体的邪祟都被暂时驱逐了才对。
月青衣也有些奇怪，以白瑶的描述，灰清不像是会说出谢谢的那种人。
她也说过，灰清控制这具分身的元神已经被邪祟挤了出去，而邪祟就更加不可能有这种行动了。
“你是灰霜？”白瑶定定看着‘灰清’，眼睛瞪大了，带着不敢置信的色彩，无数的思绪从她心里闪过，最终从唇间挤出几个字，“还真是苦了你了。”
灰霜？若真是如此，倒也说得过去，但是白瑶说的苦了她了是为什么？
“您的气息，是王族的大人吧，多谢大人关心。但是灰霜不辛苦的，只是无力制止家妹做出的恶行...灰霜深感愧疚。”深深作揖，灰清的分身，准确来说是灰霜，语气中透露出悲苦。
或许早已将泪流干，灰霜的表情再怎么凄苦，语气再如何哽咽，眼角也没流下一点晶莹。
“可是你的魂魄不是被炼成器灵了吗？”云舒说出自己的疑问。
“是这样的。”在灰霜平静的讲述中，她这些年的经历被徐徐道来。
那天晚上，花了整整十年的时间，从桃李年华熬成半老徐娘，终于是将爹娘欠下的债务还清。
回家的路上还听到了妹妹成为了女帝亲卫的好消息，她破天荒的用余下的钱财买了一大桌好酒好肉，预备为妹妹庆祝一番。
不曾想妹妹回来后，掀翻了一桌佳肴，一言未发，将她的肉身做成面具与分身，灵魂炼成器灵。
听到妹妹口中不断重复着的“骗子”、“现在知道巴结我了”、“你在外面花天酒地，我却只能肮脏的活着”，她这才明白一切。
十来岁的少女并不需要过多的保护，她们懂的其实很多，许多东西倒不如让她知道，自己努力避免让妹妹知道事情的真相，却只能徒增误会。
不过什么都晚了，对灰清来说，她的姐姐永远成为了一个骗子。
当时的灰清实力不算高，炼器的手法也有问题，因此灰霜的灵魂有一部分被遗落在了这具分身内。
往后的数百年里，她破碎的灵魂感受自己的双手用血腥、残忍的手段屠戮无数的无辜生命，却无力阻止灰清的操控。
身体被灰清折磨得即将崩溃，也只能尽力维持住，不让灰清摧残她人，这也是她唯一能做到的事了。
这样的局面一直持续到今天，灰清的元神逃离，灰霜才有机会出来说几句话。
“几位大人，灰霜自知没有颜面恳求什么，但为了那些无辜的性命，还请大人们尽快将灰清剿灭，她的藏身之处在西陌南州的如漳府内，灰霜拜谢。”灰霜说完又是一个长揖，残破的躯体从四肢开始化作点点灰烬。
月青衣有些不忍，伸出手想要挽留，明明不是她的错，灰霜的结局不该如此，这该死的灰清。
看出月青衣的意图，灰霜深吸一口气，朝着几人展颜一笑，“灰霜此生，残害生灵共十二万七千九百四十三，即便只剩下一道灵识，也难承受此重担，唯求一死，做个逃兵。”笑容像是在晨光中绽放的花，苍白而纯洁，却转瞬即逝。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跌落，名为灰霜的存在彻底消失在世界上，留下最后一滴泪穿过妖雾，滴在枯死的草上。
“灰霜她只是一个凡人。”白瑶紧抿着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没人能知道，一个凡人到底是靠着什么，才能在这样的痛苦中坚持数百年。
白瑶能稍稍理解灰霜坚持下来的原因，但并不同情灰霜，只是她和灰霜同样都是姐姐，对于灰霜的想法产生了一些共鸣。
作为姐姐，就算死了，也不愿看着妹妹独自一人活在这乱糟糟的世上。
灰霜就是这样想的，哪怕身体明明不是受自己控制，她也将那些因灰清而死的性命算在自己的头上，不过是不想让妹妹孤独承受这一切罢了。
亲情，还真是这世间最大的难题之一。
天狐族那群家伙，恐怕也想不到，为了利益杀死几个胞妹的第一王女，有一天也会为了别人的未来甘愿背弃一切吧。
此间事了，回到青丘，自己已是生死难料，至少很难再陪着白绒长大。
不过，有着月青衣在，绒绒倒不至于会歪成灰清那样，还是自家的妹妹省心啊，又乖又听话。只是自己这个做姐姐的，太不称职了。
灰霜的泪痕消失无踪，她收回目光，回到月青衣的身边，将白绒提到自己的怀里，揉着小狐狸毛茸茸的小脑袋，听着舒服的呼噜声，白瑶的心得到一时的平静。
“我们不必回去了，直接去找我五祖的残魂吧。”
云舒看着这样的白瑶，调笑着道：“不去找你的救兵们，就这么单挑我们？”
“对啊，单挑你们，给我好好等着吧。”白瑶笑着，银白长发简单束起，气场拉满，一步一步往外走，“跟我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