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决定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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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的地中海倒着残阳的余晖,湿润的海风摩挲过漂流的帆船,傍晚的海面能见度低的发指,流动着的水朝着地中海的尽头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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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西西里岛的古希腊遗迹,马耳他的史前神庙,到圣托里尼岛上那些蓝顶白墙的小屋,地中海上的一切岛屿的一切历史都在那儿。
从希腊的雅典卫城到土耳其的以弗所,从意大利的庞贝古城到西班牙的阿尔罕布拉宫,地中海沿岸的一切建筑如今都不再有生气。
从腓尼基的航海者到威尼斯的商人,从亚历山大的征服到十字军的东征,都已经看不到一点儿遗留下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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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头,散着白色光晕的月亮浮在天空,哗啦啦的书页翻动声还留在耳旁,我合上书本,收拾好折叠椅,用手拍了拍旁边酣睡着的父亲的肩膀,我俩的视线登时对到了一起,相视一笑,手里挽着同样的椅子,翻过栅栏门,回到了家里,关了灯,躺在炕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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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地中海的海风吹得我眼眶湿润了少许,我抬起快麻木了的手,伸了个懒腰,目视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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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月亮终于攀上了最高峰,随太阳而来的影子自此不见踪影。
万物也随月亮换了样子,再也看不到过去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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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时,我带着书本来到外面,忽然一踉跄,摔倒在了泥土上。
抬起头,一座座钢林让我心生恐惧。
我惊惧地大喊,可蔓延到脖颈处的水泥早已扼住了我的咽喉。
自此,我再无法发出声来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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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周围人奇怪的眼神,我从地上爬起来,扯了几下自己那被压扁的脸,到了公司的大楼旁,径直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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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了,我们清晨时的位置早已不可考证,向后的视线在极远处只看得到一大片灰白色的雾。
我转了回来,视线再也不去留恋后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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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雾自然而然的散去了。
我终于登上了一座岛屿,有了个歇脚处。
岛上有座不高的山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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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我徒手爬上了那座山峰,年逾七十的我许久未曾这样做了。
站在山顶,一股空无感传来,我感觉自己过去的记忆不断地模糊着,在时间的伟力下扭曲成了另一个样子。
我的视角在拔高,看到了在钢林和水泥下匍匐着的我,看到了正和父亲嘻戏的我,看到了无穷无尽的我……
茫然中,我上前一步,扶起了那被钢林压倒了的“我”,
我扶起了一个个悲伤的我,一个个绝望的我,一个个充斥了负面情感的我……
我直起来头,看向了那仍然向两边扩张着的峡谷,看向了对面的“我”
我看着“我”,“我”也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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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卡洛先生,现在是公元2202年,9月13日,18时27分,46秒。”
“我知道了,谢谢。”
“这是我的荣幸,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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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来临前,我立在岛屿的边缘,微微叹了口气。
“二十七年了啊,
也该回家了,我还想埋在故乡的土里呢。”
我屏息凝神,感受着那已经近乎于无限宽广的峡谷,它似乎成了谁也无法渡过的壁障。
“如果,我主动接好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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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离去了,岛屿的边缘也不再有丝毫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