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巨船正沿着运河飞速的向前行驶着,潮湿中带着鱼腥味的浪花不断溅到这艘巨轮的甲板上。
自张贺登船之后已经过了一天,期间那林参谋对当下宋金的局势与张贺深入交流了一番,虽然张贺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听着,可他无意中说出的一些判断却是让林参谋惊为天人。
相对于朝堂之上的保守防御之流,眼前这张贺好像更为激进,所谈之言皆是以攻代守的思路。
张贺和自己是一路人!此人有大才!林参谋如是想到。
张贺倚在围栏上,这艘巨船的将士们正在集合,四处都是嘈杂的人声,军士们手中的武器和盔甲哗啦啦的碰撞。原本光着膀子在船帆上蹿下跳的汉子们却是抱着手站在一起,小声的唠着嗑。
“贺哥儿,要不要来串腰子补一补?”
李飞手中拿着两串不知道从哪搞来的羊腰子,用柳枝串成了串,正贱兮兮地举在张贺面前,时不时地还揉着腰,做着别扭的挺胯的动作。“呦呵,我说李飞,你挺能耐啊!从哪搞来的腰子?”
赵文之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一把便将李飞手中的腰子抢了过去,随后扭头便跑。
“赵日狗!你他妈还我腰子!”
李飞看到手中的吃食被抢,瞬间勃然大怒,飞也似的向赵文之追去。
张贺看着这两个没心没肺的人,不由想起了他们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当时他献诗以望获得那来安宜镇走访的扬州刺史青睐,可却被那刺史遣人叉了出去,当时的张贺可是十分愤怒,当天夜里就打算去刺杀这狗官,却不曾想遇到了这两个憨货。
自己扶着墙躲在墙角,却被这两人以为自己是受了伤走不动了,二话不说就把自己抬到了百草堂。原本心中憋着一股邪火的张贺也是被这两个蠢货搞的哭笑不得,那火气也就退下去了。
再后来,托那来自临安的张贺便与这两人成为了同僚,关系也是越走越近。最主要的是这两人的性格,总能让自己回想起他在穿越前刚刚加入部队的时候,曾住在一个宿舍的两个战友,也是整日欢乐的不行。
笑着摇了摇头,张贺转过头去,不再看那已经抱作一团的二人。
岸边原本高速划过的景色已经渐渐停了下来。此时船上的军士们已经列好队,正整齐的站在甲板上。
张贺粗略的打量着,五十人一个小方阵,这甲板上密密麻麻地站了将近四个小方阵,组成了一个大大的方阵,虽然有些拥挤,但从那些将士的从容表现来看,这绝对是一支有着极高纪律的军队。
林参谋站在队伍前方,正满意的看着眼前井然有序的战士们。
“虽朝堂之上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着实令人不齿,但看我大宋儿郎,哪个不是龙精虎猛!奸臣想要乱国?先问问我们将士手中的刀同不同意!”
“千锤万击出深山,
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身碎骨全不顾,
要留清白在人间!”
虽然林参谋是对着那些站的笔直,个个都如同一把出鞘的刀般气势凌厉的将士们说话,但眼神却是在瞟着张贺。
他绝不相信,一个能做出有着如此高尚情操的诗句之人,竟甘愿沉沦堕落。
原本半倚着的张贺注意到了林参谋那带着些深意的眼神正看着自己,不由站直了身子,目光深邃的看着这些正在下船的军士。
自从来到这大宋,张贺的确是在慢慢习惯着、并且享受着这种平淡的生活。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渐渐丢掉了原本那身为红国人民特有的坚韧不拔、永不言败的高贵品质。
难道真要继续混日子吗?
在自己看来,宋朝被蒙古所取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可为什么自己又会出现在这里呢?
张贺以前思考过这个问题。但如今,身处在这有着钢铁一般意志的军队中,他那流淌着红国人的血液正在逐渐升温。
他曾尝试过要去改变,可残忍的教训却让这个只知道如何战斗的特种兵张贺打起了退堂鼓。用这个时代的话来说,自己一介武夫,又能改变什么呢?
算了,只要能保护好自己所珍视的人就好。
想起自己刚娶过门的玲儿,以及将自己当成亲儿子来养的玉伯,又看了看一直跟在自己身旁的李飞赵文之两人,张贺叹了口气。
甩了甩头,张贺默默地跟上了队伍,而一直用余光观察着他的林参谋却是失望至极。
大宋啊!大宋!你究竟想要扔掉多少一心想要报效国家的栋梁啊!
宝应县校场外,无数军士正在安营扎寨,生火做饭。
虽然这连绵数十里的营寨中人声鼎沸,马嘶不断。可从高处看却是井然有序。
林参谋带着两百将士进入这军营中,就像是一个石头扔进了海里,只溅起了一个小小的浪花,随后便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这庞大的军营中。
“三位兄弟,林参谋说让你们先跟着我,一会他另有安排。”
“有劳这位兄弟了。”张贺拱了拱手。
一个黝黑粗壮的将士正站在张贺他们三人前方,领着三人向他的营地走去。
三人那戴正交脚幞头,墨色圆领衫的巡捕打扮着实引起了一阵骚乱。
这些将士何时见过捕快进入过军营中,一个个的都是伸长了脑袋好奇地打量着张贺三人。
“贺哥儿啊,我怎么感觉浑身凉飕飕的。”
李飞被这群人盯得有些发毛,不禁更加靠近了走在前面的张贺,低声说道。
“我猜他们肯定是盯上你那屁股了。”
一旁的赵文之倒是没什么不适的感觉,笑嘻嘻地说道。
不得不说,这李飞的屁股着实是又翘又圆,透过宽大的裤子,依旧能隐隐约约的看到那屁股的形状。
张贺情不自禁地想起美队的翘臀。
“赵文之我干你妈!能不能别拿我屁股说事!”
“哈哈。”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跟在张贺身后低声的争吵着。
“这便是你们的帐篷。”
那粗壮的汉子停下了脚步,指着一个破布帐篷朝他们说道。
“这军中比不上城里,你们这些城里人多担待些吧,我就住在隔壁,你们要是有什么需要可以去那找我,一会开饭的时候我会来叫你们。”
汉子指了指旁边,随后扭身便走。
原本对这有些漏风的帐篷存有怨念的赵文之在看到那汉子的住处时,便有些说不出话了。
只见那汉子用毯子直接铺在地上,随后便躺在了上面。
原来,他是将自己的帐篷让给了这三人。
张贺倒是没什么不适应的,一屁股便坐在了帐篷里,静静地闭目养神。
身为特种兵的他在另一个世界,泥坑、树干、雪地他哪里没睡过,有顶帐篷他就已经十分知足了。
倒是李飞有些叫苦,虽然他是一个小巡捕,但最起码他每天可以回家睡觉,家中虽然有些简陋,但起码没有这么多虫子啊!
挥舞着衣袖驱赶着小飞虫,李飞极不情愿的坐在了帐篷旁。
赵文之则是上前和附近的士兵套着近乎,唠起了家常。
“这林参谋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何要特地将我召来?”
已经吃过晚饭的张贺守在火盆前,静静地望着跳动的火焰出神。
他想不通林参谋带他来这军中的意义在哪里。
经过了半天的观察,他已经确定了这些兵卒几乎都是参加过战争的,虽然他没见过大宋的其他军队,但他敢说,就现在的这支军队,足以称得上是大宋精锐了。
如果大宋所有军队都如他所见到的这军队般勇猛,那平定金国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难不成这《咏石灰》对这些古人,真有这么大的魅力吗?
是的,真有这么大的魅力。
此时,军中大帐内,两排火盆正噼啪作响的燃烧着。“将军,依我之见还是围而不攻才是上策。”
“胡闹!这安宜镇虽然小,但也是我大宋的国土!里面还住着大宋的子民!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等死吗?”
一身青衣的林参谋正与另一位披挂着铠甲的士官激烈的争论着。
“哼,你可知敌人是谁?你可知敌将多少?你可知城中百姓还有多少人活着?”
林参谋的三个可知问的那个士官哑口无言。
“什么都不知道!这仗要怎么打!靠门外那些士兵的性命往上填吗?”
林参谋愤怒地大吼着,而坐在中间的人只是静静地听着二人的对话,时不时地皱眉沉思。
“我,我的儿郎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区区安宜镇,能装下多少人?我就不相信,这小小的安宜镇能吞下我八千虎贲!”
那士官气势有些衰退,但依旧是咬牙强撑道。
这两日,他们往城中派遣了无数斥候,可却没有一个人能出来。
说实话,有那么几次,这坐在中间的将军真想直接冲进去,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只能坐在大帐中干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