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参谋和那个士官还在争论不休。
那将军揉了揉眉心挥手打断了他们。
“都不要再吵了。”
声音不大,却是十分威严。
那坐在椅子上的将军站起身,好像大帐内都有些暗淡无光。
他并不高大,但却宽厚雄壮。浓眉方脸上留着胡须,看不出真实年纪,只能从有些发白的头发猜测此人约莫有五十岁上下。
将军双眼看向士官,那虎背熊腰的汉子竟当场跪了下来,不敢再言语。
随后,将军说道:
“我们不能放弃营救城中的百姓,但更不能拿着我们的将士去赌!”
听到此言,林参谋不禁有些欣喜。
“明日寅时,全军开拔,且先围住那安宜镇,到时候再看情况随机应变吧。”
揉了揉眉心,将军威严的脸上透露出一丝疲惫。
“是。”
“领命。”
林参谋和士官齐声答道。
“若无其他事,便退下吧。”
那将军扭身又坐回了椅子上。
“还有何事?”
见林参谋还未退下,将军开口问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
林参谋笑着回答道。
“只是那作出粉身碎骨全不顾,要留清白在人间的人现在正在我的帐下听令。”
“哦?”
将军像是提起了点兴趣,眉头挑了挑,出声询问道。
“此人如何?”
“据我观察,此人能堪大用,可心中傲气被散,已然是心如死灰。”
林参谋摇了摇头,惋惜道。
“既然心灰意冷,又何必与我提起。”
将军也有些低落,他年轻的时候何尝不是如此,一心想要将这个大宋变得更好。
可现实却给他了一记狠狠地耳光。
就因为自己顶撞了一位朝中大臣,竟让自己足足等了三十年,才堪堪坐到现在的位置。
实在是对这大宋心灰意冷了。
原本他这次回临安是想解甲归田的,可没想到这安宜镇居然出了这档子事情,无奈之下,他只得带着本部军队前往安宜解难。
“毕叔莫急,我倒是觉得,此人虽然傲气已散,可却依然保留着傲骨,我们只需稍加引导,想必那张贺定然能够一飞冲天!”
大帐内只剩下林参谋和将军二人,所以林参谋也不用再避嫌,直接称呼那将军为毕叔。
这毕将军便是南宋后期赫赫有名的上将,毕再遇。
而手下这群士气高昂、纪律严明的士兵,多是那些被奸臣陷害后,身陷囹圄的岳家军后代。
由于当时朝廷中投降派始终左右着皇帝的作为,宋宁宗的北伐昙花一现,稍受挫折便告结束。
嘉定元年三月,宋金签订了让大宋受尽屈辱的嘉定和议,毕再遇失去了发挥自己的才干和抱负的机会。
他几次上书要求归田,皆不获准。在长期悲愤煎熬中,这个使金军闻风丧胆的将军老了。
嘉定十年,六十九岁高龄的毕再遇亲赴临安,向皇帝请辞。
原本的历史是皇帝同意了他的请求,毕再遇解甲归田。
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由于和张贺一同穿越而来的丧尸病毒在安宜镇爆发,导致城池失守。
而朝廷只知道安宜镇发生动乱,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由于安宜镇十分接近宋金的边界线,皇帝便误认为是金国打到了宝应县。
正巧的是抗金屡战屡胜的毕再遇回到了临安正要向皇帝请辞。
却被临危受命,前往安宜镇平乱。
虽然古代的交通并不像现在这样发达,但由于这临安、扬州、宝应县的水路十分发达,而毕再遇所带领的军队也是令行禁止。
这才在短短三天时间内,集结了本部八千兵马。
便在此时,还有成千上万的军卒正向着宝应县进发,不为别的,都是奔着岳家军后代,当今武信军节度使,抗金名将毕再遇而来。
“看来贤侄早有打算了。”
毕再遇笑呵呵地看着眼前的林参谋,他十分欣赏眼前的这书生打扮的林伯懿。
有才华,有胆量。就是太过于耿直,为人不够圆滑。
“此战,我想让这张贺在旁观战,让他见识见识我大宋的好男儿。大丈夫处世该当如此!”
林伯懿双眼迸发出熊熊火焰,那眼中的斗志让年近七十的毕再遇也是有些感触。
“只要能将这张贺的傲气重新激发出来,我大宋便又添一名国之栋梁!”
看着眼前拥有着无限激情的林伯懿,毕再遇暗自叹息一声,随后强颜欢笑道。“那便依你的意思吧。”
得到了毕将军的同意,林伯懿高兴地有些神经质。
由此可见,在他心里,张贺的这首《咏石灰》是有着多大的影响力。
以前的自己虽然身后有着毕再遇的支持,可面对这浑浊不堪的朝廷,他总有一种独木难支的感觉。如果将张贺拉拢到自己的阵营,想必情况就会有所好转吧。
林伯懿走后,毕再遇老将军呆坐在大帐中,眼睛直直地盯着地面。
“奸臣当道,后宫乱政,百姓民不聊生。多一个国之栋梁又能如何?还不是多一具忠臣的枯骨。自己戎马数十载,就宋金交战一事,在朝堂上居然被那一群没见过血的文臣打压的抬不起头!”
有时候,毕再遇真想战死在沙场上,总好过他现在被那些乱臣贼子打压。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都是辗转难眠。
这大宋,真的还有救吗?
“粉身碎骨全不顾,要留清白在人间。好诗啊,好诗。”空无一人的大帐中,苍老的声音回荡在四周,紧接着,便是一声深深的叹息。
是夜,林伯懿特地走到了张贺所在的帐篷旁,悄悄地打量着正在闭眼假寐的张贺,他真是越看越是心喜。
有此大才,定能成为我的左膀右臂,与我一同杀尽那些贪官污吏!
嘴中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林伯懿踌躇满志的转身走了。
而那闭着眼睛的张贺却是微微睁开了双眼,静静地看向林伯懿的背影。
黎明,像一把利剑,劈开了漆黑的夜幕,迎来了初升的阳光。
李飞正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不时扭动着腰,敲打着肩膀。
赵文之和张贺则是早早地穿戴好了衣服,正收拾着帐篷中的被褥。
而那些周围的士兵却早早地便穿戴整齐,正以什为单位,十人一组正在吃着早饭。
不知名的咸菜,一锅冒着热气的粥,人手一个炊饼。
“嘿,赶快吃饭,吃完我们便要启程了。”
昨天的那黑壮汉子捧着三个大白包子朝他们走来。
“为何我等吃的是包子,而你们却吃的是炊饼?”
赵文之接过他手上的包子,看向旁边正啃着发硬的大饼,费力吃着的士兵。
“哦,这是林参谋特意交代的。你们和俺们这些粗人不一样,平日里怕是没有吃过苦。。”
那黝黑的粗壮汉子咧嘴一笑,露出了焦黄的牙齿。
看着手中还带着些黑指头印的包子,李飞有些沉默。
虽然自己的确有些不习惯,可这群保家卫国的汉子的的确确的将自己最好的东西分给了自己,还没有半点埋怨。
可反观自己,占了人家的帐篷不说,还嫌弃这不好那不好。
都是爹妈生出来的,为什么自己就比他们金贵?
“我爱吃炊饼。”
李飞将他的包子塞到了那人手上,随后将他别在腰上的大饼抢了过来,大口大口地吃着。“诶!真是奇了怪了,怎么还会有人爱吃炊饼。”
眼见李飞已经将自己的饼放到了嘴里,粗壮汉子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轻轻地拿着那柔软的包子,小心翼翼地坐在地上,一小口一小口的品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