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儿伯懿,拜见叔父。”
看到来者是贾济川后,林伯懿连忙躬身行礼。
虽然已经三十九岁,可面前穿着身穿青绿色官服的贾济川却是有些老态龙钟了,但那目光中透漏出的威严神采依旧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周遭的百姓哪见过这当街杀人的阵仗,都被随县令而来的差役士卒包围后,闹事的百姓纷纷爬跪在了地上,再也不敢言语。
“尔等莫要惊慌,闹事者都已伏法。”
简单安抚了一下这些聚众闹事的百姓们,贾济川向身旁等候差遣的士卒们说道。
“传令下去,将城中所有妇孺送往渡口,召集所有青壮男丁前来守城。”
“诺...”
为首的士卒答应了一声,却依旧半跪在地上,没有离开。
“大人,妇孺之事倒好安排,可若是这男丁不愿前往城墙,该当如何...”
听闻此言,贾济川看向了依然人头涌动,正奋力守城的留守士兵们,沉吟片刻,开口说道:“若是不愿来,那便随他去吧...”
刚刚接到武信军信息的时候,贾济川是不信的。
哪有什么吃人的妖魔鬼怪,无非就是打了败仗的借口而已。
虽然没有见到那些可怕的丧尸,可贾济川却对毕再遇个人的人品却极为相信,再加上的的确确看到了武信军的惨状,这才放权让林伯懿召集全城士卒,调动所有守城物资,共同抵御敌人。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毕再遇的金字招牌在那摆着呢。就算是出了什么乱子,想必当今圣上也怪罪不到自己的头上...
可当他真的见识到那丧尸地时候,却是无比震惊。
那林伯懿竟真的没有半句谎话!
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不知疲累、无丝毫人性只知屠戮人类的可怕妖魔竟真的存在于这个世上。
饶是贾济川多年为官,城府极深。也被这群恐怖的丧尸吓得是心惊胆战。幸好自己当时选择了全力帮助眼前的林伯懿布防,否则这后果不堪设想啊...
还好前段时间自己上报朝廷要修筑城墙,虽然没有批准,却也是修缮了一番现在的土墙。在守备物资一应俱全的情况下,心存侥幸的贾济川就是这般心态看着士兵们守城的。
直到他发现,自己的士卒完全派不上用场,而武信军的士卒却又是接连作战,体力根本就恢复不过来。
贾济川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武信军的战士,直到死去的那一刻,都是抱着猛火油准备倾倒的姿态。
而那时的贾济川内心是愤怒地。
看着城中的大户依旧在宅院内歌舞升平,而城墙上的士兵却如此艰苦奋战,当下,他就带着数十仆役前往城中大户人家召集他们的家丁护院前来守城。可他才刚刚去了两三户,那传令的士兵就告知他立刻前往渡口登船撤离。
呵,撤离?我贾济川可是那等置治下的百姓而不顾,自己却抢先逃命的主?虽然我不懂打仗,派不上什么大的用场,可我也绝非那等贪生怕死之流,这种事情,我还做不出来!
当场拒绝了那个士卒地好意,他便继续向其他城中大户人家赶去...
在许诺了凡是跟随守城的青壮,皆可优先让家人登船的条件后,宝应县令贾济川又凭空多了上千由城内百姓组织的队伍。
虽然声势浩荡,可贾济川心里还是有谱的,若是这群人上了城墙看到那些可怕的丧尸,还不知道会吓跑多少人。
贾济川是有把握留下来至少一半人的,他特意让那些人的家属留到最后才登船,这样的话,兴许还能给他们一些抵抗的动力。至少不会见到那些怪物就望风而逃。
就这样,这只混杂着当地的青楼打手、地痞流氓、普通百姓、宝应官吏的队伍应运而生。
带着声势浩荡却又杂七杂八的队伍,宝应县令便匆匆前往城门处打算驻守城墙,可却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林伯懿。
“伯懿贤侄,为何不与那大军一同撤离啊?”
贾济川是宝应县令,他与宝应县共存亡是理所应当的,此人并不是那些贪官污吏之流。自从宋金两国全面交战后,作为战线的前端,他便时刻准备着以身殉国。眼下这些丧尸虽不知道从何而来,可他不能就此将这些宝应县的百姓随手丢下,自己却提前逃到安全的地方。
可林伯懿却不同,他乃是武信军将领,完全没有必要在此处坚守,就算他提前与那些战士们一同离去,想必朝廷也不会因此降罪于他。
“莫不是叔父也看错了我?以为我是那贪生怕死之人?”
“啊?哈哈哈哈,好小子。”
听到此言,贾济川先是一愕,随后就放声大笑了起来。这林伯懿,又将刚才他所说的话还了回来...
“早就从毕兄那里听过你的名字,如今一见,真是所言非虚啊。”
贾济川与毕再遇神交已久,同是大宋肱股之臣,看不惯那些朝堂上的事儿,虽然相差二十几岁,官阶也相差甚远,可毕再遇对于这些能臣干吏向来亲近,再加上一见如故,平日里也时常有书信往来。
可眼前的林伯懿却稍微有些憋屈...
论年纪,他与这贾济川也就相差七八岁,官职更是比他还要高上一级,可林伯懿遇见了这贾济川,却只能拱手称一声叔父...
“轰!!!”
剧烈的爆炸声在城头响起,城墙下方那些百姓们一阵惊呼。
两人神情一紧,连忙带着刚刚汇聚的人向城墙上方跑去。
刚一露头,两人就知道发生什么了。
不知道是哪个憨货,将火蒺藜在墙头上引爆了。十数个士兵正瘫倒在地上,痛苦的哀嚎着。
“快!将这些受伤的人抬下去!其余人等,速速协助防守!”
两人首当其冲的踏上城头,紧接着,那十几个林伯懿的亲兵便鱼贯而出,迅速接替了已经空下来的城墙地段,可他们这十几个人却只是杯水车薪...
随着贾济川下达命令之后,那些家丁打手以及百姓们也顺着墙梯登了上来。待那些穿着盔甲的士卒冲入甬道后,那正在登墙的队伍却是突然停了下来。
“喂,我说上边的,赶紧走啊!”
“是啊!你们在这堵着路是什么意思?”
顺着墙梯而上的百姓突然发现,在队伍最前方的人却是瑟瑟发抖,不敢动弹了,而后面还有不少人等着上去,互相推搡之下,难免发生一些碰撞,那些被挤得死去活来的百姓们不禁开口埋怨道。
“他娘的,是不是被尸体吓破胆儿,不敢动了?滚开,爷爷给你们打头阵。”
脸上有着一条狰狞的刀疤,穿着一身屠夫的装扮,满身都是横肉的汉子扒拉开挡路的人,恶狠狠地走了上去。
“你们这群废物,莫不是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血不成?堵在这里让爷爷心烦。起开!”
“诶!你别挤啊!”
伴随着险些被这汉子挤下去的人惊恐地抱着石墩,出声埋怨道。
“滚一边儿去!”
一脚踹开最前排的人,这个汉子终于如愿以偿,第一个踏上了城墙。
嘶......
看着眼前的景象,这汉子的脸瞬间就变得刷白,甚至连脸上长长的棕褐色疤痕都淡了很多...
这,这他娘的是人间该有的地方?
那壮汉不可置信的回过头看向身后自己所住的地方,再向甬道内看去,只是瞬间,豆大的汗水便顺着他宽阔的脑门上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