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后之夜

作者:zzz行定悠生 更新时间:2023/12/28 6:23:59 字数:3549

杰森离开了战斗后的礼厅,他独自行走在偌大的王宫里,今夜这里只有国王和他两人,别的人都已撤离到其他的地方过夜,他提着冰冷的吸血鬼头颅漫步着,走过一个个白日里辉煌灿烂的厅院,富丽奢迷的画廊和雕廊,王宫外幽密雅致的植落,那里的楠木被园丁修的参差有致,还有王宫后殿的蔷薇花海,深植于透明玻璃窗的温室中,杰森很不理解为何劳拉家族要把这种弱小的花朵当作家徽,不过夜晚中嗅到只有这种小花的气味的空气,倒也算沁人心脾了。他带着头颅在这片花海前坐了良久,随后起身折返了回去。

白日里热闹纷繁的王宫,在无人的夜市如此落寞不堪,他又重新回到了那条长廊,取下了秘银丝。

随后他敲响了国王寝室的房门,没有回应,他又敲了好几次,房间内终于传来一个病弱模糊的声音。

“是谁?这么晚了,找朕做什么?”

“陛下,小民斗胆,小民受命守卫陛下,诛杀邪魔,此时叨扰,是想确保陛下是否安全。”

“他们又招了什么狩魔人,明明都跟他们说不要做了,偏偏不听我的。”

国王小声怨诽,传入了杰森的耳朵。

“别听王子瞎说了,不要因钱送了你的命,年轻人,外面很危险,那家伙随时都可能会来的。来我的房间,能保你不死,他不敢拿你怎么样。”

“禀告陛下,我已经将邪魔杀死了,是一只吸血鬼,我手里提着他的头颅,如果陛下可以接受,那我就进来了。”

“什么?”国王衰弱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了三分,他顿了顿,“你先进来吧。”

杰森推开房门,房内是一张极大的垂蔓床榻,还有桌子椅子,只不过很久没有使用的迹象。房间内除了床外的东西都没有王室的气度,极为朴素,他注意到床对着的墙上挂着一幅肖像画,上面的女孩美丽动人,看样子是国王的女儿,伊丽莎白。

“蜡烛在桌上,点上两支吧,年轻人。”杰森点燃了蜡烛,放在正好能照亮他和老国王之间空间的地方,正欲单膝下跪,却被制止了。

“不必多礼了,年轻人。”

他按国王的指示坐在椅子上,看清王的面容,那本该是一张中年人的脸,却极尽消瘦,头发灰白,眼窝深凹,像所有病危之中的患者,丝毫没有王的风采。他把手中的头颅放在王的面前说:“陛下,您能看见他吗?”

王没有丝毫的有动摇,只是轻轻的说:“可以,一只刚死掉的吸血鬼的头,我年轻的时候见多了。”

“正如陛下所言,他就是宫中的邪魔,尸首就在礼厅中,明日即可查证。”

“但愿如此。”国王轻哼了一声,淡淡的说,气息微弱。

“他们付你多少?”

“五千因兰德金,外加王室的赏赐。”

“为我这条坏命,唉……伊文花钱真是越来越大手大脚了。”

“不,这是公主殿下的旨意。”

“伊丽莎白吗?”国王无神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她是个好女孩,是朕最喜欢的孩子。”

“陛下正是如此,伊丽莎白殿下雇佣我解决了邪魔,您的病不用再愁了。”

国王看向杰森,打量了一番,“你是她的侍从吗,这么为公主说话。”

“不,我只是为公主所打动,陈述事实而已。”

“伊丽莎白吗,她确实能做到这样。”国王像回忆到什么开心的事,嘴角疲惫地笑了一下。

“伊文还是告诉他啦,这样一来,她就不会天天来给我送药了。”国王落寞地说。

杰森心念一动,不过继续说:“邪魔业已去除,国王自然能痊愈了。”

“可朕之前从来没看到过邪魔,虽然知道有,可朕从未亲眼见过,朕记得吸血鬼是不能隐身的吧。”

斗胆请问陛下,“一年来,您夜里有出过房吗?”

“并没有,最开始只是普通的风寒,那时就待在房里,莎白从开始就天天把药送到我的房间,自从邪魔的事出现后,他们便更不让朕夜里离房了,怕邪魔对朕不利。”国王回忆着说。

“这样最好,即使是今夜,不出门,也是最好,那小民先告退了。小民会守在门外,以防有什么变故。”

说着杰森行了一个单膝跪拜礼,正欲向房屋外走去。

“等等,年轻人,无论你有没有杀死邪魔,只要你活过今夜,我许诺那报酬就是你的。”

国王看着离去的少年说。

“承蒙厚爱。”

杰森关上房门,他想自己最开始的那个想法可能是真的。

让国王得病的从不是吸血鬼,国王的病是人为的。

不过这些都已不在他的考虑范畴内了,身为冒险者,完成自己份内的事就好,不必将自己卷入有关王王室的麻烦争端中,他折到蔷薇地处在花圃的入口挖了个坑,将吸血鬼的头颅埋进去,再折回走廊,他坐回最初的那个位置,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等待天明。闭上眼睛。

如果真如他猜想,那个被埋藏的头颅被找到时,一定会给凶手深入骨髓的恐惧。

五点余的时候,曙光照上龙首山下勇者奥里芬和精灵王雷赛尼西的石像。黎明到来了。

杰森重新见到公主是九点的时候,佣人们将昨夜战斗的痕迹和吸血鬼尸体清理掉自不必提,虽然女佣们看到那怪物的尸体时颇为激动,有两人甚至当场晕厥。但等众人情绪稳定下来后,又不断说着“太好了”,“感谢天父”之类的话,他们已经在死亡阴影下生活了一年,理所应当的,杀死吸血鬼还毫发无伤的杰森成了王宫中的英雄。

几位与他年龄相仿的女仆在杰森不远处凑在一起,一边偷看,像杰森一边兴奋地说着什么神情羞涩,昨日以为他必死无疑的人们都彻底扭转态度,杰森甚至感觉自己从一个陌生人,一夜之间拥有了王室成员般的地位。

吸血鬼的头颅埋进去,再折回走廊,他坐回最初的那个位置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等待天明。

“杰森阁下,没想到您这么厉害,真的杀掉了那个怪物,父王的病有救了!”月光公主一见到杰森就跑了过来,她笑颜如花,显然为昨夜的一切高兴着,她成功的救下了父王,这是哥哥一年来都没能办到的事,这样一来,父王就会好起来。“托公主殿下的福,我才能杀死那头怪物。”杰森下拜,不过没有抬头看向公主,他将视线低垂。

“这样一来,父王就会好起来了。”

“当然,阁下您成功完成了委托,王室从不撒谎,相应的报酬是五千因兰德金吗?由于太重,我为您换成了一百枚龙金,这样可以吗?”

公主轻轻拍了拍手,一位佣人端着一只水晶托盘,上面放着许多闪烁魔法光芒的璀璨晶体,都被铸成标准的因兰德金状,铭刻着大帝的肖像。佣人走到杰森近前。

“这样最好,我们过冒险者往往居无定所,轻装上阵,谢谢殿下好意。杰森站起来,他从法袍中拿出一个久经使用的兽皮钱袋子,将龙金扫进口袋,他没有清查到底有几枚,虽然一枚龙金的价值就是普通的三口之家十年的开支,但他清楚王室不会在支付酬劳的时候动手脚。

“当然还有一份礼物,不知阁下有没有中意王家的什么宝物,敝国虽然不比坎特伯雷那般历史久远,也不如兰叙尔那般地域辽阔,却也财富颇丰。”

公主对杰森说,她又凑得更近了一点,仰望着杰森的脸说,“杰森阁下您有想过称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吗?还是一直当冒险者奔波不停呢?”

阁下的高超实力所有人都见识过了,像您这样的法师还要当冒险者,实在太屈才了。”公主用一种甜甜的语气央求,“阁下如果您愿意,就留下来,王室想特别聘请您做劳拉王国的首席宫廷魔法师。您可以挑选不是王家家传的所有宝物,这当然是委托酬劳的一部分,但您如果愿意答应我的请求,王室将每月支付您五百因兰德金的薪金,还会册封您侯爵的身份,王室所有的魔法器具您都能随意使用。”

伊丽莎白以最热忱动人的眼神直视那对让她最开始感到不适的眼睛,她已经下定决心,牺牲了这么大的代价,一定要把这个男人收为部下,虽然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很危险,但她同样能感到他的价值非凡。

“殿下,来到这里后,我一直想要一件东西,直到完成委托后才能向您提起。”杰森的眼睛没有从与公主的对视中离开,他极力地想从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睛下找到什么东西。

“阁下想要什么呢?”

隐藏在鼠灰色刘海下,本已消失的第三只眼蓦地睁开了,没有之前的金芒,却变得比世间的一切都要深邃,无人注意到这变化。杰森用出了读心之术,他的一部分过往瞬息化为尘烟,消散而去。

他死死盯着伊丽莎白完美无缺的脸庞,最终也没读出什么,眼前的小孩依旧是一脸天真烂漫。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杰森闭上第三只眼,眼前的小女孩就只是个聪慧的普通女孩罢了。

“殿下,第一眼看到您时,我就惊叹在我平凡的一生中能见到这么圣洁的天使,您是如此的美丽动人,作为赏赐,能让我亲吻您的手背吗?”

公主的表情在听完这呆滞了一瞬,她的嘴角微不可察的向下扯了扯,马上恢复了完美的表情,这变化同样没被任何人看到,即使是杰森也不例外,他收起察之眼时,疏忽了这个瞬间。

“这是我的荣幸,我的亲爱的阁下。”,公主无比优雅的将手伸出,面带无比真诚的浅笑。

这一吻持续了五秒之久,吻毕后杰森站起,他对公主说:“虽然无比倾心于公主殿下,但恕我不能接受您的请求,我的冒险之旅还要继续。”“真是遗憾,我们尊重阁下的选择,我们劳拉王室的大门永远为阁下打开。”

黄昏再次告别世间。杰森躺在一辆盆车的窄小车厢里,车夫驾着两匹疲惫的奴马,缓缓行进在远离龙守城的乡野小道上。黄昏的余温让人和马儿在人间的疲惫中得到一丝舒缓,这将是一趟长途旅行,也是车夫生平接得最大的一单,他要载着车厢中的客人前往兰叙尔的首都纳托拉拉。车夫哼着走了调的小曲,马儿和缓,蓬车爬上一个略耸的山头,再往下爬去,消失在地平线上。

夜,悄悄爬上因兰德大陆的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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