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森林——村庄——
这是王国常见的景象——
然而不常见的是——
飞在空中,尖啸而过的——
狮鹫——
百十人的村庄,被仅仅一头这样的怪兽,摧残的凌乱不堪。
掷向怪物的镰叉被狮鹫尖锐的勾爪轻易地折断弹飞
勇敢抵抗的成年男性成了怪物爪下的牺牲品
村民四散奔逃,钻进各自的家中,拴住大门
而躲在干草堆后面的男孩浑身颤抖,甚至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
听着男人生命最后的凄惨叫声和狮鹫的尖啸
男孩紧抱着无法站立的双腿,将头埋在干草堆中
他不想听见,不想看见
眼泪不停涌出,甚至干草都不能吸收殆尽
“爸爸——爸爸——————”
“喂,清醒点——”
“爸——爸爸————”
“清醒点,雷恩!!!”
倪丽斯狠狠地将雷恩的头撞向牛车的护栏。可可被这突然的举动吓坏了,她差点向作出暴行的倪丽斯大喊,却被清醒过来的雷恩制止了。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还有,谢谢你,倪丽斯小姐——多亏你了——”
“不客气,下次如果再表现的这么差劲,我就把你当诱饵,丢给身后的那些小鸟。”
“知——知道了——”
训完话,倪丽斯坐回到牛车的驾驶座上,与哈尔维姆商量着什么,玛缇娜使用猎人的狙击和连射,不停朝着靠近的狮鹫发动攻击,可可从刚才开始一直在准备着闪电魔法,大概是不希望浪费魔力,除非狮鹫已经近在咫尺,否则一直保持着蓄势待发的状态。
雷恩身为队长,和坚强的战士,他不顾头上的淤青和血迹,举起盾牌,护在玛缇娜和可可身前。他们的狼犬伙伴缩在牛车的角落,照顾着他们酣睡不醒的主人。
月光下,风驰电掣的牛车在林中的土路上飞奔,空中的狮鹫群紧追不舍,不停有狮鹫离群,向牛车上的冒险者们发动袭击。尽管玛缇娜箭法不坏,但这多时,射空了两个箭篓,却也没能将一只狮鹫击落在地,反而逼近牛车的狮鹫越来越多。
“可可,差不多了吧?”
“还不行——这些狮鹫之间的距离还太远,闪电链伤不到几只的——”
“能打几只算几只!我快撑不住了!”
“不行就是不行!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觉得这些狮鹫似乎不像是野生的个体,而是在听任什么人指挥似的。它们应该是在警戒着我的魔法,如果现在将闪电链打出去,天上那些没有受伤的狮鹫一口气冲过来,我们就完蛋了!”
恐惧是不会骗人的——雷恩深刻地体会着这句话。的确,狮鹫原本就不是群居的动物,一下子出现这么大一群,一定不是自然现象。但可可的正论还是害的雷恩倒吸了一口冷气。
“看来你们几个也不是完全的废物么——”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雷恩似乎听到身后传来倪丽斯小姐的声音。
“喂,你什么意思!我们可是在拼死保护你们好吧,你那事不关己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对着没用的冒险者发发牢骚而已。”
“喂,妮莉,少说两句吧。”
“怎么,哈维大——人,你有意见么?如果不是这几个人类,我需要这样——”
“喂,快闭嘴,妮莉!”
玛缇娜和雷恩可没空去听哈尔维姆和倪丽斯吵架,他们专心致志的抵御着狮鹫的攻击,片刻不敢松懈。一些狮鹫的前爪,已经在雷恩的盾牌上留下划痕了。
“可可,快动手!”
“不行,现在还不能——”
“我知道你是对的!但是如果再不放,不等天上的狮鹫冲下来,我们就已经被这些东西抓去当晚餐了!”
“好吧,但是之后发生什么可都别怪我!”
于是可可打出了蓄势已久的闪电链,离牛车最近的十几只狮鹫先后痉挛坠地,没入黑暗之中不见了踪影。然而就像可可担心的那样,天上的狮鹫群随即悉数朝着牛车俯冲下来,尽管可可也准备了其他瞬发魔法,却也只是杯水车薪而已。牛车眼看就要被狮鹫群吞没了。
“糟了!”雷恩也知道情形不妙,这样下去所有人恐怕都难逃一死。作为冒险者,这种事大概稀松平常吧,在和怪物的战斗中陨落什么的。但至少要保住倪丽斯小姐——嗯,当然还有哈尔维姆先生——“倪丽斯,你们快逃,我来做诱——”
“这原本就是你惹起来的!如果不是你硬要限制我的行动,还强行带上这些人类,让他们盯着我,这些臭鸟算什么?”
“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这里不是你的老家,不可以随意使用能力!我可不想再被你牵连了!”
“现在到底是谁牵连谁!你倒是说说看,现在要怎么办!”
“当然是你来想办法喽!两全其美的办法!既不给我添麻烦,又能解决那些狮鹫的办法!”
“混账!不要强人所难啊!死肥宅!”
“你叫我什么?你刚刚叫我什么?喂妮莉,我可是你的主——”
“混蛋去死!!!”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两个人吵成了这个样子,就在雷恩想要牺牲自我之前,倪丽斯竟然将同在驾驶座上的哈尔维姆先生从牛车上推了下去!
“等——哈尔先生————”
然而雷恩根本来不及拉住掉下车的哈尔维姆,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年轻的商人在地上不停地打着滚,飞也似地向车后落去。那些狮鹫仿佛终于等到食物,蜂拥而上,将猎物淹没了。
虽然哈尔维姆甚至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但雷恩的耳边仿佛能听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刺耳的惨叫声————
“怎么——这样————又一次——————”
“等等,发生了什么?刚才有什么东西掉下去了么?”
“谁有空检查一下车上?如果不是加尔夫以外的东西倒是没什么关系。”
“肯定不是加尔夫的吧!鼾声就没断过好吗!”
“是————”
“雷恩,你又怎么了,雷恩——”
“是哈尔维姆先生————”
“什么?”
听到雷恩的话,惊慌失措的玛缇娜和可可赶忙向驾驶座的方向看去。
“哈——你真的没事么雷恩?要不然休息一下吧——”
“就是说,感觉你今天状态不太好,可别勉强自己哦,不然真的会不小心被狮鹫吃掉的!”
“诶?”她们在说什么呀——为什么她们在关心自己啊,明明哈尔维姆先生都已经——————诶?
雷恩不解地回头看着玛缇娜和可可,却从余光中瞥见了驾驶座上的两个人——等等,为什么是两个人?倪丽斯小姐和————他不是刚刚掉下车了吗?
“妮莉,我想我们有必要好好谈一谈,关于你对我的态度问题。”
“这个问题我们谈过很多次了吧————”雷恩似乎还瞥见了倪丽斯满脸嫌弃和无语的表情。
“正因为已经谈了很多次,但你对我的恶劣态度却没有丝毫转变,才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
“哈————真是的————”
“小心!”雷恩猛然听到玛缇娜的提醒,回过头,一只狮鹫正如离弦的箭,朝着牛车——确切的说是正在发呆的雷恩——扑了上来,速度好快,狮鹫的前爪 已经逼近雷恩的面门,眼看就要戳进眼睛了。
太迟了——无论是玛缇娜的箭矢,可可的魔法,还是雷恩自己的剑和盾,都已经来不及了。要这样死了吗?死在狮鹫的爪下吗?还真是讽刺啊,就像自己的父亲的那样——明明就是为了战胜恐惧,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报仇,才离开村子,到边境城镇来当冒险者的——
然而,就在狮鹫将要扑上来的一瞬,有什么东西从牛车上飞了出去,从狮鹫的身旁划过,在那瞬间,狮鹫竟然奇迹般的调转身躯,朝着那东西飞去的方向扑了过去——这次三个冒险者都看得清楚了,那个救了雷恩的一命的,像诱饵一样被扔出去的东西,是满脸无奈的哈尔维姆。
“呀————”
“怎么——什么————哈尔先生!”
三人——是的,包括已经看过一次的雷恩——吃惊地看着被蜂拥而上的狮鹫群淹没的年轻商人,无法理解眼前的景象,更想象不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最先想到的事实是,这个将同伴当做诱饵,残忍舍弃的始作俑者,只能是在牛车驾驶座上的另外一人。
可当他们三人怀着诧异和惊恐,转过头看向驾驶座的时候,更加诡异的景象,让他们甚至产生了正在做梦的错觉。
“哈哈——哈哈哈————”哈尔维姆正坐在驾驶座上,朝着三名冒险者同伴招手,同时发出尴尬的笑声。
“哈尔维——刚刚——那个————”
“那个,嗯——是我,没错——”
“可是,怎么会——您没事么?”
“这个嘛————”
“难道是——分身,之类的————”
“啊!没错,是分身,嗯嗯,真是聪明啊,不愧是魔法师啊可可小姐,见过大世面的!就是分身没错!”
“——可是,分身,不是高等恶魔的独有技能么————”
听到可可的后半句,原本就很尴尬的哈尔维姆维持着‘竟然被你们猜到’的表情和动作,僵住了。
在一旁的倪丽斯叹了口气
“现在你能体会到我的感受了么”
“深有体会——抱歉——还请你————”
“用实际行动道歉才有诚意吧——”
“请不————要啊————————”
伴随着哈尔维姆的叫喊,倪丽斯再一次将他扔向了车后方,同时原本正准备扑向牛车的诸多狮鹫,都转头朝着坠落的哈尔维姆涌了上去。
然后随即,当三名冒险者的视线再一次落回驾驶座上的时候,年轻商人依然好端端地坐在那里。
诡异的景象就这样持续了一整晚,伴随着哈尔维姆上千次的自我(被迫)牺牲,一行人终于迎来了天明,并在清澈的晨光沐浴中,逃出了森林和狮鹫群的魔爪,来到了王国的第二大商业都会,科里亚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