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们还这么年轻啊。”
白绫回想起那些骑士们摘下头盔的模样，心中暗暗感到绝望。
“正是因为他们还年轻。”
雅雅的声音传来，似乎是要让白绫这最后一点的希望掐灭。
“他们才会被派遣到地方，能在皇都骑士团一直待到退休的骑士无一不是进去镀金的。”
“被派遣到地方的骑士们身上都没有什么足以威胁到那群权贵的东西，他们跟皇都没有什么利益瓜葛，死掉了就死掉了，反而还能博取个‘为国家而光荣死去’的好名声。
不过这个好名声到底是对他们有益，还是对那帮贵族老爷们有益，就不得知了。”
“那他们不反抗的吗？”
“反抗？拿什么反抗？找个报纸犄角旮旯抱怨？还是骑着劣等的狮鹫，拿着不知道打磨了多少遍的旧骑枪去冲击皇都的战略级防御魔法阵吗？”
雅雅的声音中没有嘲弄白绫的意味，更多的，还是对这些事情包有那种看戏观望的态度。
她虽然跟白绫在很多的事情上想法趋同，但是在面对事情的态度大为不同。
毕竟还是从大家族里面出来的，曾经养成的世界观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她和白绫这个初出茅庐的小生的视野跟视角极为不同。
白绫能够感受出来这些，雅雅在她的心里一直都是那种不会被小事束缚的远眺者。
她一直认为，雅雅本不应该是她这种层次的人可以遇到的，可是命运编织而成的缘分让她们相遇相识。
“嗯……”
白绫无话可说，她见不得别人的苦难，却又无力改变。
虽然她在“出生”之后绝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在书房里度过，但是她依旧在为数不多的外出中切身感受了这个世界，去帮助身边的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逐渐感受到无力的绝望感。
这个世界本就是黑暗的，她只是一道微弱的烛光，只能照到身边极为有限的景象，等她离开之后，原本有光明的地方就会重新陷入黑暗。
她曾经也想过：“世界是黑暗的，但是如果我不去做的话，那么就真的不会有一点的光明。”
可是现实却告诉她，微弱的烛光照亮不了曾经照亮过的地方，甚至还会被黑暗反噬，致使烛光彻底熄灭。
黑暗终究会吞噬所有人，贫民窟的邻居们、骑士团的年轻骑士们……还有她。
‘若是能有一道火照亮这片黑暗，再由风带领着火焰蔓延出去，该有多好……但这终究还是在梦里情形。’
白绫又想起了那些骑士们脸上对她感激的神色，心中的痛苦又加深了几分。
突然，她在思索中抓住了某样重点：
‘那个盒子……’
她心里顿悟，这个盒子中包含的意义。
也明白雅雅当时脸上那番神情是什么意思了：
由于山高路远，交通极其不便，商品货物多以流通性极强的类型为主，可以实现这个城市购买，下一个城市卖出，换成钱币，再买入新的商品，再在下下个城市里卖出，这样就可以实现可持续的贸易。
若是要搞远程贸易，也要在要运的商品之外，额外再加上更多的可及时流通的商品，以保证一路上的资金充足。
这么做的原因还有很多，包括地理历史文化这些，可其中最为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在于地方的自主权过于大，甚至还会存在一定的货币交换。
两地之间的货币汇率可能相差不会太大，但是更远的就不行了，有可能在这个地方一个苹果三块铜板，再在远一点的地方就要一个银子了。
要出远门的话，除了是上面的人有途径，否则就只能这样子边买边卖。
顺便提一下，白绫先前所在的那座堡垒城市有一条贯城而过的河流，所以可以运送海产品，不过依旧是要用盐腌的那种。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别说是商队买卖了，就连正常的信件传送都要经历这般操作。
像她们这种单纯送信送货的一口价买卖，就是纯粹的愚者行为。
要不然皇都怎么会让随便拿出来都是一方天才的皇家骑士团进驻地方呢？
存在即合理。
就是这样，那些年轻骑士们没钱没权没势，他们对家乡的思念也就只能化解在和同乡的骑士们的谈话中。
对于他们的亲人来说，他们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这么看来，这个盒子里是什么东西的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
而他们要拖到雅雅过来才将这个盒子交给她们，就是因为里面的东西太过于重要了，需要一个绝对重量级的保障。
也就是来自科德姆斯家的见证。
也难怪对白绫
他们对白绫行了那么久的军礼，直到车队消失在他们眼前都是如此。
那是他们内心中的希冀，以及煎熬。
白绫不懂雅雅跟他们做了什么交易，她在这场交易当中会是什么角色。
会是雅雅计划当中的一环，还是说雅雅单纯是他们联系白绫的一个中介与见证者的角色。
她只知道，骑士们支付出的代价绝对是她想象不出来的。
他们愿意支付这个代价，来让自己的思念得以通过驿站传递回家。
最是游子思乡深。
知道家乡的方向，却只能让飞鸟遥寄自己的思念。
最是游子思乡深……
年少不知愁滋味，他们却识何为乡愁……
雅雅这一路上都是在引导她想到这些。
是为了让白绫知道这批货物的“价值”，做好雅雅她这个“见证者”的职责吗？
慷他人之慨。
‘那可真是够狡诈的。’
白绫心中吐槽道，如果真是她想的这样，那么这真的是个好阳谋呢。
她只是迟钝，但不是愚钝。
对于骑士们郑重的行礼，当时她第一次的领会不过是对于自己应尽职责的领会。
而这第二次领会，是对人世间的领会。
忽然，她感受到心中那本《五花颂世乐章》开始微微地震动，似乎是跟自己的心意共鸣了。
‘【颂世】……对人世间的赞扬……是这个意思吗？’
白绫若有所思，但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那【灭世】……岂不就是……’
想到这个，她赶忙甩甩头，试图将这个不祥的念头甩出。
‘不，小科它绝对不是这样的！【灭世】后面不是还跟着【忏悔】吗？忏悔毁灭，就是救赎。’
装作是说服了自己的样子，白绫的心中那份纠结消散了不少。
她的这番动静引起了跟在后面的雅雅的注意。
“白绫，你怎么了？”
“不啦，没什么。”
“可是你刚才三次都快要摔倒了啊。”
“你啥都没有看到！”
白绫面红耳赤，反驳道。
“呵呵……”
（补：木木认为“呵呵”一词一直都应该是捂嘴轻笑，而不是那种嘲讽的笑声，后面也是会沿用这种的观念的。）
雅雅自然听出了白绫是在嘴硬，她都还没有说白绫突然间猛摇自己头这个动作，不过大概率还是会被她以：“你看错了吧。”给搪塞过去。
“不能笑！”
“好啦，咱们都快到了，你若是还打算悄悄地过去，就不要这么大吵大闹的。”
“哦……”
白绫低声。
她们前面的不远处的废墟那里，有点点“星光”闪烁着。
那就是贫民窟，是走投无路者在这个无情冬天里最后的居所，也是白绫的故居。
是建立在文明灰尘上的新生，亦或者是一朵残破的昙花。
孕育着生命的希望，同时暗藏着死亡的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