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1376年9月……哦不,是1380年2月。
天气晴,空气质量良好。
不知是不是靠近那个地方的缘故,气温算是温和,白天可以不需要点炉子。
不过车厢内还是过于阴冷,我还是选择在车厢外坐着。
然后……不想写了。」
笔迹至此,便没了下文。
白绫颓丧地两手一摊,手上的钢笔从指间脱落,往地面上掉去。
钢笔又被笔记本上的绳子拉住,悬在半空中,幸免遇难。
她想将本子合上,却被一只手按住准备抬起的手臂。
白绫抬头,看到了雅雅脸上不悦的神色。
彼此僵持一会后,白绫选择默默地将钢笔捡起。
“雅雅,我不行写了。”
“不行。”
雅雅无情地拒绝她的请求。
“是你问我如何解决‘对时间不敏感’这个问题的,也是你答应我的方法的,你觉得现在放弃,我会同意吗?”
“唔姆……”
白绫哀叹一声,还是想要争取一下。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写什么啊。”
“是不知道,还是单纯的懒。”
雅雅的那桃粉色的双眸紧紧地盯着白绫,如同一只好看的蝴蝶盯住了一棵可怜的小草一般。
“我……”
白绫心中那番挣扎的劲荡然无存,此时的她只能为自己的自尊苦苦寻求一些挽救的余地。
“其实,你不想写也行。”
雅雅的这番突如其来的话语,让白绫那死寂的内心重新燃起了些许希望。
白绫感觉自己又行了。
“把你用过的这个笔记本以及钢笔原价赔偿给我就行了,由于是限量款,不接受折旧退货。”
然后又被雅雅一锤子击碎。
‘赔偿?我拿什么赔啊?要钱没有,要命……才不给!呜呜……’
白绫可怜巴巴地望向雅雅,希望能让对方有些许让步。
然而雅雅的神色并没有一点改变,看着白绫的样子,就像是在看小兽表演。
哦,或许还是能看出点其它东西的,那就是:
“不想赔偿的话就给我好好地写!”
最终,白绫放弃了。
她动作机械地握住钢笔,眼睛中已经失去了高光。
将「然后……不想写了」几笔涂去后,开始接着写下去:
「雪已经化掉许多,只剩下融化后的脏水。
道路尽是被粗略打磨好的石板,这让我们接下来的道路好走很多。即便颠簸了不少,为了保护好车厢,我们速度提不上来,但总比在雪地里好走。
在这条路上走了两天后,我们快要到达这次的目的地,是藏在山谷里面的一座小镇。
如果说……」
写到此,白绫抬抬头,询问雅雅:
“雅雅,我能写一些废话进去吗?”
雅雅还在观察车厢的状态,并没有在白绫的身边,不知道所谓“废话”是指哪些。
她解答道:
“如果你觉得此刻所想的瞬间很重要,那你就可以写下去。写日记并不是写报告,就像你画图纸时候的那些自创符号一样,只是为了让你‘方便记忆’,而不是特意标准化,让别人‘方便代换’。
你想写就写吧,本来就是记录写时候的这个瞬间,又何来‘废话’一说。”
“嗯嗯。”
白绫应道,她转过头继续写:
「我之前所待的城市所处的大地是被悬崖分割成一块一块的话,那么现在的这个地方就是重岩叠嶂的山脉,道路的两侧尽是高耸的危峰。
或许这里还可以代入气候学说,由于这些山脉将寒冷的季风阻挡住了,所以越往里面走,雪就越少。」
这时候,溪流冲击岩石的哗哗声传入她的耳中。
白绫扭头看去,看到岩壁上有一道口子,一股清泉从口子中流出,顺着被侵蚀的凹槽流进下面的溪流之中。
溪流又顺着地势往山下流去,转眼间就消失在白绫眼前。
再往前走了几步,又是一道新的溪流出现。
见此,白绫若有所思:
‘虽然说这里的落雪极少,可是山上依旧还是白雪皑皑,或许这特殊的地势形成了气温压。
山上的积雪融化后,顺着孔缝穿过山体内,往山下流去。
话说这里还靠近火山来着,地热能十分丰富,也难怪……’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地图,里面标注了她们要前往的那座村庄,里面的居民世代以打铁挖矿为生。
白绫猜测或许他们已经掌握了地热能的一些利用方法,比如和她在贫民窟里用地热种菜一样,通过地热来实现一定的农业生产。
可这里毕竟是岩石的世界,土壤资源极为稀缺,更不用说土壤肥力之类的了。
农业或许有,但是规模不大,仅仅是用来应急。
里面的居民要活下去还是要靠外界的输血,通过贸易来换取食物,这也是这么个小地方能被记录的原因。
看着这张地图,白绫不由感叹老天追着喂饭,因为这个村子周围很多天然的车道,活生生地把他们捧成了一处重要的交通节点,即便他们不干矿石买卖这一行,也能靠季节性的旅馆来实现盈利。
反正居民不超百号人,除了挖矿的青壮年外,生存物资的消耗也不会超过开旅馆所得的。
这时,她又想起了一个槽点:
‘或许这就是有水有平地就会刷新人类聚居点?’
她纠结了一会,还是没有把这段吐槽给写进日记里。
怕未来的自己尴尬。
怎么能将生命视为(书中记载的)游戏里的NPC呢?
写至此,白绫停下笔,在笔盖与笔杆相合的“啪”声中,结束了今日的日记。
她腰间那个小小的储物袋发动,将日记本连同钢笔收进去。
随后,她转头,准备回到车厢内。
然后,在一声惊呼中,她往后一仰:
“哇哇,雅雅你在这里干什么?!”
雅雅一把拉住她,让她免于掉下马车。
雅雅脸上的神色明显不好看。
“抱歉。”
雅雅低低头,似乎是在告诉她:自己脸上神色不好看的原因,是她差点让白绫掉下马车。
白绫还在原地喘着粗气,刚才她差一点就迎面撞上对方。
“没事的,反正马车速度不快,车前挡板也没放多高,掉下去没有关系。
只是你怎么突然靠我这么近呐?”
“想看看你在不在认真写,结果被你写的那个‘气候学说’吸引了注意,一时走神,没注意到你会转头。”
雅雅如实说道,此时的她似乎仍然处于对于“气候学说”的思考,脸上算不上轻松。
“有时间可以跟你讲一下,虽然我知道的也不多就是了。”
白绫终于缓了过来,她支撑着站起身,整理起自己的衣装。
“对了,精简版的术式我待会给你,这次还是没有办法给你原稿,原因和上次一样。”
白绫交代着。
她所说的原稿就是不久前她不小心弄脏的那张图纸。
制作烟花的那个。
“没关系,你能答应给我一份就可以了。”
“嗯,毕竟也不会是什么伤天害理的发明嘛,总不会有人用我制作的这些生活术式干架吧?我就一吉祥物,能有啥危害的?”
白绫一脸轻松地回复她。
此时的她还沉浸在写成“人生第一次日记”的喜悦中,没有反应过来被触发的关键词。
“嗯,那我先去忙了。”
雅雅回道,随后在白绫的目光中运转着传送术式,很快消失不见了。
“去忙吧,忙点好啊。”
白绫不自觉地玩起了书上的梗,也很快消失在门内。
视角拉高,车队行驶在这连绵不断的山脉中,顺着如溪流的道路前进着。
道路的尽头,一个村庄赫然显现,明暗交错在山与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