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很愚笨，不知道您指哪一方面……”
两人之间的气氛凝固了几分，雅雅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只是对停留在原地的零淡淡的说道：
“说吧，是我让你说的，再继续装傻下去可就不礼貌了。”
又过了几息，她的身后才重新传来皮鞋踩踏石板的声音。
“我认为……您……做的不对。”
零的话语支支吾吾，像是下定了决心鼓足勇气挤出来一般。
听到她的这番话，雅雅微微低了低头，嘴角露出一丝解放了般的笑意。
“这不就说出来了吗？何必装傻呢。”
她说着，右手插入她的衣兜里面，在里面把玩着一枚小小纽扣。
零没有接话，在对方要求她开口前都不会发出哪怕半个音。
“走吧，今天是个好天气，好好享受这般沐浴在阳光下的惬意时光吧，再过几天，又是要在那风雪中赶路的日子了。”
她说着，话语中没有半分让零拒绝的意思。
零嘴唇微动着，想要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这时，山崖上传来石子滚落的声音。
“谁？！”
零的本能让她抓住了这微小的声音，她警觉的目光很快就锁定在头顶的落石处。
“风吹的吧，别让这小插曲打乱了我们的脚步。”
前面传来雅雅恢复了往日那冷淡的声音，零听后，顺从地移开目光，继续跟着她向前走去。
这次她也没有说什么，即便她并没有因为因为雅雅的一句话而放松对山上那落石处的戒备。
这是作为保镖的自觉，虽然零并不认为真有威胁会先雅雅一步突破到自己这边的三步之内。
若是说实力的话，和她保护的目标，也就是这位皇家贵族大小姐雅雅相比，她身上这完全可以算是三脚猫功夫。
非示勿听，非令勿动，非言勿问。
两人继续向前走着。
这时山间的风算是亲和，即便依旧刮得风衣猎猎作响，吹得长发肆意飞扬，也算是达到了令人舒服的程度。
“真是一个好天气啊，让我不禁留念，留念至深处，又不禁害怕起来。”
“……”
“若是令我‘舒服的已知’能够长久握在我的手心，那些令我‘恐惧的未知’永不到来，该多好啊，你说是不是，零。”
“……”
零依旧没有答话，只是继续默默向前走着。
“可惜了，‘已知’虽然舒服，然而‘未知’更令我向往，向往将‘未知’变成‘已知’，你说，这算不算是人类的特性呢？不断探索未知，不断令自己陷入险境，不断满足自己对‘已知’渴求的欲望，这就是勇气，这就是人类，你说，是不是。”
“……”
“不回我话吗？唉……还以为你能够改观，与我一同踏入那未知的领域，同我合作呢。”
“……”
似乎是说累了，又或者说完了，她止住声，两人继续无声地向着前方走去，直到走到这有着两侧高崖道路的终点。
那是一条没有护栏的三米宽的人工环山道路，整齐的断岩切口处仿佛还能看到千年前人们使用工具开凿的身影。
山连绵无尽头，从远处看，站在上面的两人小的连微尘都不如。
而这条道路却如同一条小溪，连接着山脉的这边与那边。
这是一条奇迹之路，又是千年前的血泪之路。
留下血泪的人们已经作古，那古老的史书也随着国度被一把火烧成灰烬，只留下那古老的童谣中回荡着旧时的余音，而现在对于人们留给后人的只剩下奇迹。
远处高悬着的日轮破开重云，将炽热的阳光撒在了这片永冻的大地上。
雅雅眯着眼盯着那轮耀眼的太阳，阳光顺着睫毛的空隙落入她那樱色的眼瞳中。
忽然一阵山风适时猛烈地袭来，吹的零东倒西歪，难以站稳。
雅雅却稳稳地站在原地，仔细看去，可以看到她身上漂浮着魔素，散发着微弱的光。
风撞击在她的身上，又被身上的术式分散到两侧，真正打在她身上的风微乎其微。
又是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了，她终于主动打破了沉默。
“算了，我知道你是不会同意我的招揽了，出来吧，就当作为我的朋友的身份邀请你，希望这层关系依旧管用。”
她没有回头，就对这山风说着，那话语刚出口，就被这风撞的粉碎。
有人回应她了。
“那么，此时的你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呢？”
零听到这从身后传来的清淡的却又熟悉的声音，内心一咯噔，随后惊讶地转过头。
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向她们走来，从原本她们走出的山间小路中走来。
随着对方身上的阴影逐渐散去，她看到了对方那金色的长发，以及那古朴的铠甲。
‘是……守？’
零的眼睛睁的很大，当对方身上最后的阴影散去之后，刚才心中的一切都能说清了。
原来刚才发出的响动是她站在山上面监视两人，而雅雅所说的话语都是对她说的。
“守小姐……”
她喃喃道，心中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可如同被搅碎的浆糊一般，淤积在心口，堵得慌，却无法倾倒出。
相比于还被蒙在鼓里的零而言，雅雅对于对方的出现，显得自然许多。
“自然是以白绫小姐的朋友的身份，而非与你合作的身份。”
她终于转过身，平静地望着对方。
“朋友？我觉得你可能并没有这么认为自己的身份是她的朋友。”
守的语气中带有上位者的威压，压的一旁的零有些回不过气来。
“或者，你可以给我个理由，来证明我是错的。”
雅雅的身上也明显出现了些许异状，但她的面色依旧平静，看不出心中有半点异动。
“那是因为你不懂人类。”
她就这样抛出了这么一句话，却如同在平静的湖泊中丢入一块巨石掀起了万道波澜。
零在震惊之余，才注意到守身上不同寻常的地方，那就是她的眼睛，那令人胆寒的竖瞳。
就在这时，施以两人身上威压荡然消失，这是在示意雅雅继续讲下去。
雅雅也知道对方想要知道什么。
“你以前伪装的确实很好，却在不久前的战斗中暴露了。
你在使用天赋魔法，也就是你的共战盟约，这是人类所不能使用的，人类需要道具才能引出身体里的魔素并加以释放，而非人类就不需要了。
当然，你选择用铠甲掩护自己，让我认为是你的铠甲上有固定的术式，觉得这样自己就不会暴露，这确实是有用的，至少在平时的协同训练的时候并没有发现端倪，可是在战斗中，我明显地看到你的铠甲在原本应该超负荷运转下，术式却没有半点减弱的痕迹。
以及你在使用出守护系魔法后，还能使用出与守护属性完全不同的空间属性，这两类，想必没有人比我还知道他们之间不相通吧？
可是，真正让我下定结论的，是……”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望向了一旁还在蒙圈的零，心中暗道了一声抱歉。
“祂曾经说到过‘一只麻雀，一个杂种，一条蛇，一个残缺的失败品’，我想，在场的四人中每个人都可以对上位，虽然对方是邪神，但毕竟是神明，又与我们无怨无仇，想必也不需要来特意为眼下的几只蝼蚁扯谎。”
她停顿了下，随后继续说道：
“祂，那个邪神，究竟跟你独自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求知道，我只需要知道我的猜测对不对得上就行了。”
“而白绫，她也不简单吧，能让身为至尊的龙族追随。”
“……”
守合上双眼，没有说什么。
“我的筹码已经给出了，该你了。”
雅雅恢复了那冷淡的语气。
“恢复原状吧，我不再干涉你窃取她成果的举动，而你，也请你遵守自己的诺言，待到你成功的时候，将东西交出来。”
“可以，合作愉快。”
守没有接她的话，气氛瞬间就冷下去了。
“要不，我们各自为这次成功的商谈奉上一份小礼物？”
见守冷落了她，雅雅没有表现出半点不满，而是露出微笑，继续说道。
守没有回她，却也没有拒绝。
“那好，我先求了，不问你们此行的目的，而是想问下……”
她说道一半后，便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算了，我的这份不要了，你说说你的要求吧？”
守并没有客气。
“你们的那个什么结社，究竟是干什么的？”
听到她这个问题后，雅雅微微愣了下，她本以为对方会问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略微思索了下，她组织完了语言：
“如果按照那个人的说法，就是‘为了贯彻爱与正义’，听起来很幼稚，却真的在这么坐就是了。”
“嗯。”
守听完后，只是简单的回了一个字，便转身离去了。
看着守已经走远了后，零终于找到了开口询问的机会。
“大小姐……”
“只准问一个问题。”
听了她这就话，零低头思考了好一会。
“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雅雅听出了对方的意思，就是她并不想让雅雅有半点为难。
“就在我说出‘做的对不对’这句话后，与其说她跟踪我们，不如说是我主动邀请她的。”
零听后，没有说什么，一个问题就是一个问题，不会多问。
她只是名带刀侍卫，不会去跑到谋事者中间掺和一脚。
“看在你今天跟着我这么累的份上，就多给你个回答吧，我想你一直想知道的。
那就是我刚才想问她的问题——你此行的意义是什么。”
零安静的听着。
“我知道你想问为什么，因为啊，我对自己的问题也是这个啊。”
她看了看手上已经干涸的黑色痕迹，自顾自地说道：
“我终究还是凡人，即便对未来计算万千，却依旧免不了沽名钓誉，而你，那天生的愚钝，或是说神性，是从哪里来的……”
